姜星火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轻声道:“具体怎样还是要看天下局势如何演化。”
高逊志点头,但心底依旧存有几分怀疑,因为他觉得这似乎并非姜星火本意。
“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今天确实有事情要问你,乃是建文余孽的事。”
姜星火摆手,将刚才提及的话题再次抛到脑后。
高逊志见他态度坚决,也不便多说,转而道:“与我无关。”
“真的与你没关系?”
姜星火打断他的话,他盯着高逊志,说道:“暴昭死了,他的余党销声匿迹了大半年,可现在,他们又开始活动了,他们想干什么?永乐元年都要过去了,建文帝就算活着,难道还能把天翻了吗?”
“我真不知道。”
高逊志的态度很坚决。
“年终岁尾,事情很多,这段时间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在屋子里著书立说吧。”
姜星火话锋转的太快,一时间差点把高逊志闪到了腰。
合着没有施恩于我,就给我整点不存在的把柄,总之都是要我给你干活是吧?
可你说高逊志刚才面对姜星火的逼问,心里没鬼,那也不对,因为茅大芳这个忠诚于建文帝的死硬分子确实没死,之前也确实找到过他。
正因如此,高逊志才把孙女送到了扬州。
而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敏感,高逊志不敢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可他也不知道茅大芳的行踪是否被锦衣卫等情报机构所发觉,若是真把供出来,胡乱攀咬些根本没做过的“罪名”,他又该如何是好?毕竟茅大芳来见他这件事,他可从来没交代过,到时候就是百口莫辩。
几乎所有的复辟活动都是这样,像这些建文旧臣一样,一开始还会有人念着旧主的好,会有人往来奔走,试图反抗,可一旦这些文臣发现在新朝过的也不错,渐渐地,随着新皇的皇位坐稳,这种反抗活动,就会消失了。
到了最后,甚至内部之间,都会互相仇视,因为那些试图反抗的人,就成为了试图过安稳日子的人的敌人。
都是吃皇粮的日子人,能过得下去造什么反?吃饱了撑的?
“要我做什么?”
高逊志松口了,心中念头闪过,闲着也是闲着
姜星火也不跟他客气,干脆交代道:“经史分流,经是经,史是史,我听说你对国史颇有研究,不妨也出一本书,务求简洁明了,梳理一番国史。”
高逊志也不意外,注六经,尊《王制》,目的都是为了在思想界起到方便变法的作用,而一直以来,思想界都是有以六经为史的观点,这显然是跟姜星火的主张相冲突的。
道理也很简单,如果六经都是静态的、记录过去的史书,那么怎么跟托古改制相契合,继而自圆其说呢?
“过去程朱理学以读史的方式来解经,我觉得大为不妥,六经既然是孔子托古改制,以《王制》改周礼的思想表现,那自然是不能归于史书,以读诗书的办法来看六经的。
高逊志的领会能力很强,大约总结了一下,说道:“便是说,凡史事成迹,刍狗糟粕,诸子攻之不遗余力,如今要以六经为新,就得简明国史。”
“对。”
姜星火点了点头,说道:“把国学和经学分开,国学就是正经的历史,《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这些东西,而经学,则是圣人智慧,治世哲学。”
“梳理国史。倒也不难。”
这项工作只是要他以客观的角度,充分发挥史学功底,集合之前的史料,简明清晰地摘出一些王朝脉络,以及重要历史事件来,没什么政治立场。
虽然是为姜星火的变法侧面服务,但对于他而言,并不会受到什么攻击。
“这东西写出来你给谁看?”
姜星火理所当然道:“国史教育,下至私塾,上至国子监、国家行政学校,都可以当做通识读物来看,放心吧,写出来光是这本书,就够你和家人衣食之用了,干净钱。”
如此,高逊志才算放心了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套路,跟请退休政要写自传回忆录,然后帮忙出版宣传销售,是一样的钱很干净,但这人情你也算是认下了,以后总不好一边拿钱一边反对了吧?那得多大脸。
处理好了儒教内部变革的事情,姜星火方才离开了胜棋楼,接下来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他,这个年过的并不轻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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