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毛巾走过后面厢房的诗会,看见杏儿在偷吃糖果。
说偷吃其实有些不贴切,作为家中的大丫鬟,也是实质上的管家,杏儿手底下管钱管账,本身的月俸也有十二两。在这十两银子就能买断一个仆人的时代,加上各个节曰的红包封赏,这样那样的外快,若是放到外面,如今的杏儿绝对已经是个旁人争抢的小富婆,她想要吃什么好东西,都有一定的资本。
但不管怎么样,此时看起来,她都像是在偷吃。
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并非是多么名贵的糖果,宁毅记得似乎是不久前上街时随意买的酥糖,味道不好,尝过以后,宁毅便也没了多少的兴趣,如今杏儿就是在吃它。拿着那长长的酥糖条,鬼鬼祟祟地看看周围,然后放进嘴里咬下一截,拼命嚼,蹦蹦蹦蹦的响声传出来,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松鼠,吃完一条,小心地擦了擦嘴,然后忍不住望着柜子里的袋子,又左右看看,拿出一条来……类似的情形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了,以往到没怎么上心,这时候才觉得有趣,那神情未免太过古怪了些。如今回头想想,作为苏檀儿身边的大丫鬟,杏儿姓格是有泼辣的一面的,但算不得王熙凤那样的凤辣子,当了丫鬟,内部要讲规矩,在婵儿娟儿面前,她是姐姐,在府中管起事情来主要是从容,当然在宁毅眼中不过是少女一名,与婵儿娟儿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平素甚少看见她在人前吃零食……哦,应该是从未见过,她的态度,其实一直是在做丫鬟要做的各种事情。
上一次见到她坐在一边吃零食的时候,没怎么想过,这时发现,那次周围似乎也没人。看她吃得有趣,宁毅从窗口走开,拿着新毛巾去洗澡。
洗完澡后回到房间,苏檀儿坐在窗边看信,是最近江宁发货过来顺便带的家书,宁毅便坐到另一张书桌前望了窗外发呆。由于房间的关系,两人的桌子并不是相对摆放,而是在窗前摆成一排,宁毅偶尔想想,蛮像是小学上学时的同桌,于是他偏过头看苏檀儿,苏檀儿穿一身素白衣裙,头发随意婠起在脑后,未被束起的发端流泻到肩膀处,皮肤白皙,目光中的侧脸美丽而有自信。
如果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个这样的同桌,那就真是太棒了……苏檀儿偏过头看他:“相公,怎么了?”
喔,如果那个女同桌还叫他“相公”……这感觉太棒了……宁毅举手在两张桌子的交接处一切:“那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不准过线。”
苏檀儿疑惑地眨眼睛,随后小声道:“什么?”
“没什么,学堂里大家把桌子摆在一起,然后大家就不许对方过线,很有意思。”
苏檀儿想想,笑了笑:“豫山书院桌子明明是分开的,而且女孩子可不跟男孩子的桌子挨在一起……”
宁毅白她一眼,顺手拔掉她固定头发的簪子,那满头长发顿时流泻下来,苏檀儿目光一瞪,赶快动手整理:“放下来很热啊……”一只手往宁毅这边抢发簪,好几次都没抢到,只得顺手找根头绳绑起来,宁毅看着她头发竖起来后露出的白皙颈项,像只天鹅。
“对了,刚才看见杏儿在那边吃糖来着,杏儿她喜欢吃酥糖?”
“啊?相公你看见啦?”苏檀儿一边束头发一边笑道。
“你知道?”
“嗯,杏儿那丫头蛮嘴馋的。”
“平时看不出来嘛。”
“当然看不出来,有人的时候她都一本正经的。”苏檀儿笑着,“相公你不知道,小时候她是被人贩子拐了卖掉的,那人贩子拿了颗糖,就把她拐走了。她那时候小,也记不得家门,后来想找找,找到了从人贩子手上买人的牙婆,但人贩子却找不到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呃……”
宁毅一时间有些无语,苏檀儿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继续说。
“知道她嘴馋的人不多,我也是跟她相处久了以后才知道的,婵儿娟儿应该也知道。她是最早跟着我的,早先的一段还是挺喜欢吃糖,后来有人说她吃糖被拐走,她知道害羞了,就都躲起来的时候才吃……”
“喔喔,因为嘴馋被拐走……”
宁毅重复一遍,忍不住笑。三个丫鬟中,宁毅平曰里接触得多的,也只是婵儿,大家关系的真正密切,其实也是在与苏檀儿圆房后的半年里,因此对于杏儿娟儿的私事,宁毅了解得还是不多的,此时两人说一阵八卦,便聊到有关明天立秋的诗会上。
小瀛洲其实也就是西湖上的三潭映月,无论此时还是后世,都是远近闻名的旅游地。钱希文的帖子送过来,明天自然还是要去的,另外,明天下午的小瀛洲,去的不仅仅是诗人,由于是知府大人牵头,去的除了文人,也有官员、一些有关系的商户,苏檀儿跟着过去,也可以增加一些在杭州商界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