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龙飚等人与他打了个招呼:“老孟,来来何文说要坦白,不耍花样了,你觉得他想要什么?”
“只要有的谈,就是好事情,就怕他藏着掖着打哑谜。”
孟著桃笑着与众人聊了一阵。
过得片刻,“转轮王”许昭南的身影出现在院落当中,众人都与他抱拳打招呼,进入这处院落大堂时,孟著桃方才排开众人,走了过去。
跟随在许昭南身边有四道身影俱都带了兵器,见靠近的是孟著桃,都笑着让开了一些。
“许公,有些消息,私下里说说。”
“好,去偏厅。”
许昭南点了点头,率先进去,孟著桃于其余四名侍卫跟随而上,都进了房间后,许昭南与孟著桃走到一边,却也笑着朝不远处四名侍卫点了点:“都认识,没有关系,你说。”
孟著桃点头,从衣袖中拿出情报:“刚刚报上来的消息,沈凌的人十有八九在靖江,这支新军练了一段时间了,战力难说,若是真的,何文发飙,也是做了准备的。”
许昭南拿着看了看,眉头蹙起来,随后才道:“跟我这边的消息差不多不奇怪,他何文能走到今天,又不是什么三岁孩童,连咱们下头的混混都知道谈判之前多打几仗才有筹码,他要是手上没有刀,谁会听他叽叽喳喳。”
“我手下汤瑞那拨人正在往太湖赶,我会下个急令,让他们转往江阴附近协防。”
“嗯,干得好。”许昭南拍拍孟著桃的肩膀。
“许公你说,何文今日,会说些什么?”
“管他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愿意说,愿意谈,咱们就总有办法总不至于他说了就要算吧?”
“我看没那么简单。”
“简不简单的,也只能这样。”许昭南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反正他有准备又怎么样,屯兵靖江屯兵太湖,如果真的要打,何必等到今天,十天前突然动手,又或者两个月前突然动手,大家都没有准备,他当然可以占一时便宜。但是说白了,四打一大家让他砍一刀,死的也是他。”
孟著桃点了点头。
两人从偏厅走了出去。
院子里愈发热闹了。
巳时,大会召开,众人进入会场。
公平党大会的主会场,定在这处江南大院最为宽敞的一片广场上,为了召开这次的会议,众人在院落广场上方搭起了一片巨大的棚顶,一排排的桌椅在这处宽敞的空间当中围成一个大圆,以何文为首的五位大王坐在最核心的五张木桌旁,而隶属于各方的中高层人员分布其后,此外还有诸如“大龙头”等新兴团体的代表参差其间。
两天开一次的大会,到九月二十一这天,已经开到第十一场。前头的几次开得还算顺利,到得时宝丰挑出读书会的由头后,整个大会便陷入了僵局,几位大王已经有好几次没有参加,任由中高层成员每隔两天到这里来一次骂仗。
今天何文回归会场,于是许昭南、时宝丰、高畅、周商四人也都到了。会场当中变为泾渭分明的五方,气氛厮杀,不多的几名小势力的代表,此时只能躲在后方安静地观望。
几句客套的寒暄之后,一袭灰袍的何文在让人放下一大堆资料后,开始发言。
“从这次公平党大会召开时起,我就提出了几个问题,是我们这次大会必须要解决的难题。这些时日,各位兄弟就这些问题讨论了很多,也有人问我,具体是一个什么想法,我今天,就把所有的想法,都明明白白地说给大家听一听。”
何文拿起一个本子,拍在了桌子上,随后却将这个本子推开,伸手将旁边一大摞的记录材料挪了过来。
“但是在说解决的想法之前,我要仔仔细细地跟大家说一说,我们公平党出现的问题滥用权力、随意屠杀、土匪行径、手足相残、强抢民女、巧立名目、腐败贪污桩桩件件,这是从去年起事开始,我着人调查、收集的我们公平党的各种劣迹的一部分!”
何文的手指在那摞资料上点了一下:“我,一桩桩的给你们念,然后我们再来看看,怎么解决他。”
人群之中,有人偏了偏头,有人蹙眉,对面周商啪的鼓掌:“好”
便也有人鼓起掌来:“公平王大气!”
何文目光平静地翻开第一页:“我们大部分的问题,一定是出在打土豪分田地这件事上,去年八月,常熟海虞县,仗打完之后,人家态度良好,愿意交出所有的东西,我们杀人全家,对方家中女眷是悉数被杀,男的,被虐杀,具体的过程是这样的”
何文的手指点向许昭南,许昭南竖起大拇指:“公平王愿意说出我们的问题,是好事啊!”
会场之后随即便又响起了掌声,何文看向那边,他没有等到掌声停息,照着资料上的记录平静地开始陈述。
公平党打土豪分田地,自然也是有一轮基本的规定的,例如在打仗时难免会有误伤,又或者第一轮抄家,也往往会出现误伤,这个并不难理解,但在第一轮抄家过后,对方既然认打认罚,那要处置罪人,便必须有一个罪名了。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底线,但在实际的操作层面,各地自然都有出格的做法。
去年八月出现在海虞县的这件事情也只是众多事件中的一例,第一轮抄家其实已经杀了地主家不少人,但过去的士兵并不满足,两天之后又将已经查封家产但暂时还没有赶出院子的地主家众人悉数虐杀这是明面上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去的事情了,毕竟就连周商这般好杀的人,一旦上了明面,也会组织“白罗刹”栽赃后再以群情激奋为由杀人满门。
但这样的事情,并非孤例,没有约束的各方流民,私底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或者说,尤其在有了“公平”的名号之后,得不到约束的人们会更加热衷于做这类事情。
何文坐在那儿,将这些搜集上来的案例,一桩桩的念下去。
偶尔有人鼓掌,偶尔有人尝试打断,但何文不为所动,继续往下念。
会场中的氛围变得无聊起来,许昭南等人坐在那儿,反而开始笑了。公平党各方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或者说,在大规模煽动流民无序扩张的阶段当中,这些问题是必然出现的,到对方家里抢了东西,杀人全家,何等顺手?攻破了一处城镇,监督的力量不够,找几个女人玩玩,又是何等正常?说不对自然是不对的,但扩张如此迅速,谁能管得住这些?
何况大家今日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管住这些事么?至于这些事情落在谁的头上那都是情有可原的,未来改正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