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惶惶。”曹金龙坐下喝了口茶,方才抬头望向蒲信圭,“上午的刺杀,说是差点干掉了铁天鹰,但是真是假还说不清呢。官府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陈彰那帮人被抓了,这件事小黑皮应该是没有算到,下午官府出动,动了大河帮的几兄弟、通缉了城北的于员外一家,很明显,有人招了,如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被顺藤摸瓜。”
“倒是件好事。”蒲信圭冷笑。
“就怕还顺着藤牵连到我们这。”
“哼,我们……”蒲信圭本想说自己跟小黑皮又不是一路,但说到一半,停了下来,随后愤愤地摆了摆手,“……几位老大人什么态度?”
“麻烦了……”曹金龙压低了声音,略顿了顿,方才道:“我来之()
前,几位老大人碰了头,他们……慌了,说箭在弦上,恐怕已不得不发,我来之前,袁家那位着我传话,让咱们……还是尽量配合小黑皮。”
砰的一声,蒲信圭手掌拍在桌子上:“什么话!”他手指晃动,气得发抖:“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黑皮做事没分寸,迟早把所有人拉下水……我有没有说过?我有没有说过?他现在怕了,说这种话?除了姓袁的还有谁?”
“其余几位……也多有此意……”
蒲信圭一摆手,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福建一地反朝廷,顶在前头的是陈霜燃、蒲信圭、曹金龙这几人,后头自然还有各个大族的身影,这些大族代表不会与下头喽啰随意接洽,也只有陈、蒲、曹才有与对方见面的资格。陈霜燃这次行事激进、先发制人有了名声,前几天也曾闹得背后大佬们极为不爽,蒲信圭原本想跟对方弄个差异化竞争,看对方篓子越捅越大,才去庇护被波及的无辜者,但躲在后头当然也有它的代价,当事态逐步扩大,背后的几名大佬没得选择,竟然开始要求他去配合陈霜燃了。
最重要的是,几日以来陈霜燃闹得红红火火,他这边再去拉拢部分道上兄弟时,发现不怎么说得动对方了。陈霜燃看起来脾气火爆,但至少做了事,你蒲少爷躲在后头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们认不认你都是躲着,又有什么区别,何必非得跟你绑在一块。
“没有可能!”
沉默半晌,蒲信圭重重地一挥手。
曹金龙等了等,道:“严老的意思是,至少暂时不能拆黑皮的台。”
“她跟官府打来打去,我巴不得,有什么台好拆……我只是不想她最后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替大伙儿看着罢了。”蒲信圭说了这几句,蹙着眉头,过得一阵,道:“晚上的事情听说了没?”
“晚上?”
“怀云坊那边。”蒲信圭抬了抬下巴。
“哦,你和黑皮都去招揽了的那对兄弟……”昏黄的灯光中,曹金龙目光晃动,看了看蒲信圭,“出动了大炮,城里谁都听得到,几位老大人也提起了……听说死了?”
蒲信圭蹙眉:“几位老大人确实的?”
“也不算,但大炮之后,当中一人直接杀去了公主府,这件事倒是沸沸扬扬。几位老大人着人打听,得到的消息似乎是这对兄弟参与了行刺铁天鹰,黑皮没事,他们反倒暴露了……我急着过来,倒也没有更多的消息,蒲少这边收到什么风?”
“那少年行刺铁天鹰时,与黑皮那边也翻了脸。”蒲信圭阴沉了目光,“我猜,黑皮先下手为强,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了官府。”
“啊……”曹金龙目光转动,“这么说……黑皮没能招揽他们,那蒲少这边呢?”
蒲信圭面色愈发阴沉,嘴角抽痛地动了动:“这两人……武艺高强,但性格桀骜,不愿屈居人下,可惜……我也没能救下他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便是江湖了。”
将从外头带来的讯息交流完毕,曹金龙戴上斗笠出去,趁着最后还能行动的时间,消失在街道的黑暗里,小黄狗在街口汪汪汪的又叫了几声。
蒲信圭捂着上火的脸颊,愤愤地想了好一阵,喝茶之时,差点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手臂挥起来,又忍住了。他从房间里出去,目光阴沉地要下楼,走得几步,遇上钱定中,方才道:“于贺章呢?孟骠呢?我看见他们回来了,为何没有来报讯……”
钱定中皱着眉,随后摇了摇头:“出去打听怀云坊消息的,大都已经回来,该找的都已找过,如今尚不知道那两位少侠的死活……在官府的线也已经用上,如今衙门里头情况也很紧张,公主府那头,没有消息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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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信圭站在那儿,嘴角又是抽痛。
这是他好不容易搭上的线,黑皮还根本不知道。在白日的行刺当中,那少年据说同时跟两边翻脸,重伤铁天鹰的同时还杀了小黑皮的人,也证实了他高强的能力——打听到这些消息时,对方已经成了他最期待的一张牌。
谁知道一转头,就被炮轰了。
是自己出手太慢,竟没能在小黑皮的报复中护住他。
他站在那儿,沉默了许久。
钱定中道:“……要叫于贺章他们上来吗?”
蒲信圭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过身,一字一顿地说道:“明天早上,宵禁一除,立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