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月早上掀开营帐出去时,呼啸的风就仿佛吹进了她的骨缝,让人觉得嘶嘶的疼。
宝嘉进来将烧尽的牛粪清理出去,营帐中仍会残留一些让人不适的味道,但没有人会介意,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热源。
王爷和福晋的营帐尚且如此,更别提普通士兵该有多难熬了。
漓月望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再也没有去年看见初雪时的兴奋,也不再觉得它们是在顽皮地舞着了,因为她发现,雪也是能杀人的。
颜盏副将喝多酒时总是抱怨,说这是他打的最窝囊的一场仗,不在于输赢,而是源于自己效忠的国家的不信任和抛弃。
没有人会弹劾颜盏副将喝酒的事,因为他通过喝酒御寒,把自己的那份燃料分给了自己手下的兵。因为刚进冬月时,他手下就有兵在守夜的时候冻死了。
完颜琮说这是个例,那个士兵本身体质惧寒,伤情又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疗愈,多种原因才导致的。
但显然大家不想相信这个说法。谁都怕下一个被冻死的是自己。更令人恐惧的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漓月将昨天从术虎高琪那里得来的东西在怀里紧了紧,然后独自去了珠罗的营帐。
珠罗看见漓月拿出的东西时眼神闪了闪,漓月的心放了一半,她赌的始终是一个“情”字。
“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杀了我,还能省些吃食和燃料,现在的日子,应当不好过吧。”珠罗先发制人。
漓月并不意外珠罗对他们的处境一清二楚,要不怎么偏偏派她来呢。
“不想看看这是什么吗?”漓月用手摩挲着那块黄绿色的方印,根本不理睬珠罗说的那些话。
就算珠罗掩饰得再好,漓月还是是捕捉到她严重最开始的好奇。这段时间根本没人来对珠罗做说客,也绝了她和外界的消息,漓月就是要利用这些来借珠罗的力,以扭转现在的困局。
“你们哪里得来的?”珠罗大概是猜到漓月手中的东西,又忽地笑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你以为这是假的?”漓月将方印放到珠罗可以看清却又摸不到的地方,虽然方印下面刻着的字珠罗并不认识,但上方雕着的动物样貌她却看的一清二楚,竟然真的是……
不可能!他们走的什么狗屎运!
“元帅是听闻东胜州这边的蒙军藏着宝玺,这才冒着违抗皇命的风险前来制敌。万一消息是假的,那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幸得上苍垂怜,宝玺真的被元帅找到了!珠罗郡主,这么个好消息,我可是马上就过来和你分享了。”
珠罗看着漓月的笑颜有些嫉妒,同样都是战场上拼杀的女人,怎么漓月仍然能笑靥如花。她甩掉脑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讽刺道:“既有如此消息,为何不第一时间秉明汴京,私藏消息,还私藏宝玺,就是要图谋不轨!”
“要是你们走漏了风声,失了先机,这个后果谁来承担!”漓月收起宝玺的同时也收起了笑脸,“况且若是没有宝玺,又是一条欺君之罪。元帅良苦用心,竟被你们这些人污蔑编排,令人心寒。”
“郓王福晋,这要是个假的宝玺,你们也是欺君!”
“可惜,这还就是个真的。这个月我们打了两场恶仗,这才没工夫搭理你。”漓月心平气和,有循循善诱:“怎么?这个宝玺,你要不要献给你的王?”
“要不要?”珠罗敏锐的察觉到漓月话外的意思,“如果没有我作保劝汴京召回你们,擅自回京就是死罪!把我关起来,我还真想问问,你们怎么敢!”
“你问到点子上了。”漓月换了副面孔一般,轻声到:“如今宝玺在我们手里,这是天下共主才能拥有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如果你们的污蔑成真,你觉得汴京那群人能守得了几时?”
看着珠罗眼中的慌乱,漓月更是得意,“你的王,他的下场会如何?不见得比卫绍王会好。”
“你!那是完颜琮的亲哥,陛下待你们不薄!”珠罗的盔甲瞬间崩塌,从心底吼了出来。
“那也是因为你们的心机,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元帅和王爷从来没想过反,但是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十万大军你觉得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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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罗忍住没有喊出杨普缘的名讳,这个女人,就算失了记忆、受了重伤,还是能把他们搞得一团乱,终究是自己小看她了。
“如果我愿意为你们向汴京传信呢?只要肯召你们回去,你就把宝玺交给我,我要马上送到陛下手中!”
珠罗说完这些话就听见一声轻哼,她看到漓月的表情充满了不屑,心里一震,她还有别的盘算?
果然,漓月慢慢悠悠地开口:“你没有诚意,我还是考虑考虑木华黎那边的条件吧。”
“漓月!漓月!”
漓月没有回头,她觉得以前自己觉得尴尬的身份现在正好,不是金人不是蒙古人,恰好能避开珠罗用忠孝对术虎高琪和完颜琮的桎梏,换个人可能还真没有这样的效果。
看着漓月开心地走进来,并将宝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术虎高琪和一众将领都松了口气。
漓月和珠罗说的话真假难辨,打了两场恶仗不假,但是宝玺到底是不是真的,漓月自己我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要珠罗信,汴梁的人信,其他的,不重要。
“福晋……”颜盏副将还是按捺不住,最先开了口。
“不要急,最多两天,只要没人搭理她,她肯定忍不住。”漓月喝了口递在她手里的热茶,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