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烧死的人一字排开在大牢前面的坪里,杵作草草检查了一下,知府让人用草席一裹,准备抬下去埋掉。
“崔老八关在哪里?”苏语随口问。
知府赶紧捧着名单过来,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他也死了。”
“啊?”苏语一愣,飞快转头看向蒙着白布的尸体。
“再验!”她心头腾起不好的预感,让苏意和亲自过去验尸。
苏意和揭了白布,以银针探喉,再拔鼻腔,看手脚的姿态和指甲里的黑灰,约摸过了半盏茶工夫,才转身到了苏语面前。
苏语向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就朗声说:“是被烧死无疑。”
苏语挥挥手,让知府把人抬下去。
苏意和这才附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先被人以毒封喉,毙命之后,才用大火烧之。”
“知道了,走吧。”苏语点头,有人要杀崔老八灭口,他一定是知道别人的秘密。
天已大亮,大牢外有好多看热闹的百姓,也有家属赶来,想知道亲人是否安好,闻知死讯的家属哭倒在地上,旁边有人同情,有人趁机讥笑些老天惩罚,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这就是活生生的人性啊,总有人心善,有人心恶,有人明哲保身,有人为了别人奋不顾身。而这一些,绝不会因为谁当皇帝有所改变。
“凤大娘醒了,想见公子和夫人。”一名侍卫匆匆找来,向二人行礼。
“莫问离还在那里吗?”苏语问。
“他忙了整晚,回去歇下了。”侍卫点头。
“你去吧,米大娘只怕是想见你。”苏语推了推君墨言,疲惫地说。
“那你……”
“我回去歇着。”苏语挤了挤眼睛,“你抓准机会哦,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别胡说了,回去好好歇着。”君墨言拍拍她的小脸,宠溺地说:“我若真要另娶,你不得闹得我几生几世不得安宁?”
“嗯,乖,去吧。”苏语嘻嘻地笑起来,冲他摆摆手,转身回去。
……
看着君墨言走远,苏语立刻调转方向,“去福至坊。”
“啊?”苏意和赶紧打马跟上,关切地说:“您不要歇歇吗?”
“嗯,年纪大了,就不像年轻人那样嗜睡了。”苏语挥了挥鞭子,笑道。
苏意和连连摇头,朗声道:“我不是说王后年纪大了,只是王上若知道王妃又跑去查案,会责备属下。”
“有我呢,怕什么。”苏语轻踢马肚子,骏马飞踏四蹄,疾冲向前。
福至坊大门灰不溜秋,但一进去,便见亭台楼阁,雕梁画壁,修得富丽堂皇。院中栽种着南乔北木,名贵花草比比皆是。
他昨日入狱,府中就已经大乱,铺子也未开。到刚刚死讯传至,侍妾奴婢都做鸟兽散,素日里有生意往来的人怕人死债消,也赶来搬东西,把个大宅践踏得一片狼籍。所以,没人管他们两个是谁,又来干什么,二人从人群里穿过,四处察看。
几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带着家丁,抱着大大小小的瓷瓶,皮裘从前面骂骂咧咧地过来。
“妈的,来晚了,崔老八这么会享受!我前些日子还见他收了好几件古董,现在只剩下几件衣裳了。”
“崔老八赚这么多黑心钱,也不知道被哪个小老婆卷走了。”
“反正不能便宜他,走,去那边院子里再搜搜,说不定能找到他藏的宝贝。”
苏语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们手里抱的坛坛罐罐,秀眉轻锁,“崔老八就算有两箱珍珠,也经不起这样的挥霍,他哪来的银子?”
“不是还打拳吗?”苏意和问。
苏语轻轻摇头,跟上了那些人的脚步,“走,我们跟去看看。”
那些人进了偏院,一顿乱翻乱砸,箱子里的衣裳全都拖出来,丢得满地都是,一顿乱翻之后,除了衣裳一无所获,几人恼怒,居然让人抬走家俱。
苏语的目光落在墙边的梳台上,那面半人高的梳镜是由上好黄铜磨制成镜,边缘是五彩的,但并非涂料。四周有小坑,看得出原本镶着宝石,但此时宝石已尽悉抠掉,只剩下一个一个的拇指大小的小坑。
苏语用指甲刮了一点彩色粉末到指尖,轻掂了几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人心不古,墙倒众人推,这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不过我还真想不到,这些人连几件衣裳也不放过。”苏意和低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