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个吴岳秀要冲锋陷阵,原来是后院起火了。」朱翊钧将《清流名儒风流韵事》递给了冯保郑重的说道:「让三经厂加班加点,朕今天下午就要看到这本书,畅销大明京师!」「陛下放心吧,就是不吃饭,也要印出来!」冯保立刻俯首领命,作为陛下身边的乐子人,他就喜欢看热闹,而且这个热闹还是关于让陛下闹心的贱儒,不得不看,从速从快!
冯保叮嘱着小黄门,反覆强调要快!质量要好!而且一定要有插画!图文并茂可是《风流韵事》的最大卖点,而且冯保强调,必须用上最新的画法透视,让画面更加立体丶真实。
张居正和王崇古都拿出了自己的办法来,作为帝党的万士和怎麽可能不出来洗地?
很快万士和的奏疏就到了,比较让朱翊钧意外的是,万士和的意见是刘自机有罪,但陛下因功特赦,这是八辟的议功,一切的一切都合乎礼法的解决,让贱儒都挑不出毛病来,万士和求得是周全,不留后遗症的周全。
「大宗伯这个法子,不错,下章礼部议功吧。」朱翊钧朱批了万士和的奏疏,这个极端保守派,坚决执行了皇帝的意志之外,还维护了礼法的体面,万士和一向主张:礼法岂是不便之物!
没有万士和,礼部这个家得散。
户部尚书王国光上的奏疏,则是让朱翊钧感到惊讶无比,王国光认为,矛盾的漩涡和中心,贱儒们真正要针对的地方,恐怕不是会元丶进士丶科举,而是天津塘沽仓的粮草,这头贱儒跳出来吸引目光,那头大火焚烧塘沽仓。
王国光坚定的认为,贱儒们其实不怕现在的二十八个武后生进士,再厉害,他们也只有二十八个,贱儒们怕的是以后,要只知道这才是第一期的武后生,日后这样的武后生会越来越多,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要瓦解武后生这个集体,重点不在武后生个体,而是在京营,只要京营还在赢,武后生就会层出不穷。
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让京营输,大败亏输,这样武后生就没有立锥之地了。
而办法也很简单,火龙烧仓就行了。
粮草被烧了是什麽下场?问问袁绍,他官渡之战中,得知乌巢的粮草全部被烧毁时,是何等的绝望。
「大司徒的意思是,万历维新引发的权力分配的矛盾,已经进入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守旧派依旧掌控权力。他们会不顾一切的维护自己权力的稳固,就像李昖要答应小西行长要前往倭国参洛一样,谁当宗主国他李昖无所谓,只要他当国王就行。」
「同样,谁做皇帝无所谓,只要他们继续做士大夫就行。」朱翊钧敲动着桌子说道:「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什麽都肯做,就像朕一样,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可以十四年如一日的操阅军马。」
冯保眉头紧蹙的说道:「哪怕是输给倭寇?」
「甚至是输给倭寇。」朱翊钧强调了一遍,大明的贱儒们又不是没干过,逼死朱纨,解散浙江四十一卫所,战船四百三十九艘凿沉丶军籍尽散,东南倭患自此变成了大明心腹之患。
李昖乾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大明经历过一次。
「缇帅!」
「臣在!」赵梦佑俯首说道。
「立刻让陈末带领缇骑两千众前往天津州塘沽,传朕军令,限今日到,全面排查,给先斩后奏之权,火龙烧仓,提头来见!再传军令至京营,调拨三营前往天津州塘沽,限后日到,配合缇骑行动!」朱翊钧做出了十分具体的部署,缇骑三千众,是朱翊钧压箱底的军兵,一次调拨了两千人,而且还调了九千京营锐卒配合。
「得令!」赵梦佑俯首领命。
「下章辽东宁远侯,粮草重中之重,不得掉以轻心。」朱翊钧十分平静的说道:「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在朕手中啃下这块硬骨头!」
朱翊钧再次全面反省了一遍自己的决策,大明军在这场援朝灭倭之战中,唯一能输的可能,就是粮草不济这一项了。
送往义州的粮草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天津塘沽,这部分是意外之喜,绝大部分是大明吕宋总督府丶五大市舶司远洋商行船东们赞助的,而另外一部分是运往了辽东,归李成梁看护调运,这是京师原来准备的粮草。
李成梁要是不顾及李如松的生死,自然会麻痹大意,李如松是李成梁最出息的儿子,没有之一。
李成梁非常在乎李如松,甚至派了两万军前往朝鲜给京营打配合,粮草不济这两万军要担起『自筹粮草』的职责,就是劫掠也要把粮草劫掠到军中,反正大明皇帝对没有归化的地方,并不在乎。
「陛下,贱儒之所以是贱儒,是他们足够贱。」冯保咬牙切齿的说道。
作为内相,能说外廷坏话的时候,绝不说好话,但冯保是真的有点生气,因为连东南那些老财主们都想着,灭倭去不了战场,但能帮帮场子,堵着衙门要认捐,大家都想赢,但这些贱儒在拖后腿。
王国光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这些贱儒绝对能干得出来。
文渊阁内,张居正收到了陛下的圣旨,他看了半天,笑着对王国光说道:「陛下,当真是,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陛下的安排非常的周全,事实上,在王国光的奏疏之前,陛下已经下旨对塘沽仓粮草抓紧时间排查。
「就是塘沽仓火龙烧仓,又如何!」王国光给奏疏贴上了浮票,颇为自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