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人身从属关系,滋养出了世家。
《职田令》让钟繇敏感的触点也就在于这‘考核’,这是钟繇的一种本能。
黑熊用军功的方式,将那批追随他打仗的军吏提升到县令长的位置……以崇尚军功,非军功不封侯的当下,拥有功勋的军吏转任县令长实属正常,没人能质疑。
军功不好获取,所以这不是正常的‘选拔入仕’渠道。
而现在这个职田令附带的考核,就有可能给州郡县以内的属吏们打开一个新的选拔、进身渠道。
孝廉、公府征辟,才是当下最正规的入仕渠道。
但你只要走这两个渠道,势必成为某人的门生、故吏,在舆论和道德,从属于对方。
现在黑熊制定职田令,要拿这个做考核标准……顺着这个考核出来的官员,先天立场倾向于谁?
公府征辟之下,还有将军府、州府、郡府以及县府征辟,但都不如公府征辟;因为公府的东曹,是能直接向尚书台提名推举做官的,起步就是县长。
孝廉也是个大框架,最初有按时间定额举荐的孝、廉、茂才、明经等常科入仕渠道;还有特科,让郡国推举,如贤良方正、贤良文学、明经、明法、尤异、治剧、兵法、阴阳灾异。
这些都是要经历公府考核的,通过考核才算合格。
选才制度也就前几次还能有些用,等形成惯例后,地方举荐的人,公府考核时碍于人情面子,也不会下死手,得过且过。
钟繇感到为难的就在于这里,黑熊敢开口子,那六百石以下的官吏就敢摇着尾巴冲去!
哪怕考核标准是让这些官吏精心伺候农田,为了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些官吏保准能吃这个苦!
正规入仕渠道被卡死,对很多基层官吏来说,卖身无门!
吏,非常的吏会因此而涌现、崛起!
不就是公府征辟、察举孝廉么?
只要通过考核,缴纳投名状,难道黑熊还拿不出公府征辟、察举孝廉的名额?
一个干完工作就扑到地里拔草的人,你说他怠政没问题,但你不能指责他贪腐。
一个乐于耕种、治理家产的人,生活水平提升,父母好过一些,儿子又那么幸苦,举个孝子很正常吧?
几乎就在誊抄《职田令》的过程里,钟繇就已经察觉了黑熊利用这条小口子的办法。
公府征辟更简单了,大司马公府即将设立,留一批岗位专门用来流转。
公府征辟不像孝廉,孝廉有岁科,名额按着时间走;公府征辟就简单了,岗位多,流转自由,更有不定额的从事、中郎。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年内,关中各县基本会被出身大司马公府的官员占据。
钟繇思索暗暗感慨之际,就听书房外隐约有喧哗声。
想到黑熊的一些手段,又想到韦端父子的习惯,他卷起瘦金简体原卷丢到房梁。
随后深呼吸,又一脸怒容走向前厅要拉开门闩。
不想外面涌来太多的人,门扇当即被撞开,见最先冲进来的是韦康,钟繇怒目喝斥:“何以无礼至此!”
身高八尺五寸、身形强壮的韦康正要开口解释,他弟弟韦诞年幼体弱被人推搡扑到到钟繇脚下。
钟繇下意识要搀扶,就见门口韦端举起木屐砸过来,钟繇缩头躲闪,再去看,就见韦端快步而来怒容满面:“钟元常!竟敢私藏蔡公金简书!”
跟随韦端父子而来的关陇士人、凉州官吏二十几人此刻挽着袖子,与钟繇的掾属扭打撕扯。
钟繇见势不对就要跑,不想扑到的韦诞双手探出抓住钟繇的腿。
韦康转身与钟繇的主簿扭打撕扯,韦端前双手扯住钟繇的衣领,怒目:“你想做什么!金简书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