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凯扔掉手中的半截烟头,继续说道:“你前妻王苓也出生在富贵人家,虽然你小子不看重她的家产,但王苓的老爸却很有实力,不管是住房还是生活方面,她老爸都会满足你的各种需求,你和薛欣妍的恋情,以及跟王苓的婚姻,完全可以说明你小子命里并不缺钱,所以叫富贵命。”
我从未想过孙凯对我看得如此透彻,我甚至都不了解我自己,他却说得有鼻子有眼,当然,就孙凯目前的处境来看,他不会在我身上去争夺什么,更不会用尽手段去陷害我的公司。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虽然我俩聚在一起的时间有限,但每次见到他,孙凯都能带给我莫名的惊喜和感动。
这片墓地的西侧,建有一排黑漆漆的平房,房顶上有数十条烟囱,前来烧纸的人挤在平房的外面,正等待烧完的人出来,而平房的最北端,还有几家专门经营殡仪用品的小店,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人群中还不时的传来几句谩骂和脏话。
孙凯皱了皱眉说:“真是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我叹口气说:“活着的时候成本太高,死了以后买点烧纸就打发了,每年的清明节,中国人都会上坟祭奠,但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带着缅怀之情来上坟的呢?他们大多是应付一下,以免被人唾骂为不孝子孙,表面工程还是要做的。”
孙凯望着眼前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说:“开个火葬场肯定赚钱,记得小的时候,距离咱们家不远处的南巷,有一个不务正业的大叔,整天神神叨叨的给人看病,谁家要是死个人,肯定都会把他请去,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为死者唱灵歌,组织大家进行各种仪式,下葬的时候更少不了他,什么时候烧纸人,什么时候哭丧,什么时候撒纸钱,都得听他的指挥。”
孙凯说得这个人叫王得意,大家都喜欢叫他王三,这位阴阳先生现在的生活跟他的名字一样,过得春风得意,满面红光,前些年就因为做了这个营生,他赚了很多钱,据说在生意好的时候,他还收了十多个徒弟,一天净赚六万多块钱,你可曾想,在那个年代,这笔钱可谓是巨款了。
我瞥了他一眼说:“这火葬场可不是普通人就能开的,要跟有关部门达成协议,你瞧这山上的墓地,白花花的一片,占地面积很大,这都是花钱买来的,在高价卖给送葬者。”
孙凯听后,有些无奈地说:“要是没有钱,死都死不起,在北京郊区买一块墓地的钱,都可以在咱们这座小城买十套房子了。”
我俩又聊了几句,见店内的人群慢慢散去,我俩才买了几大捆烧纸,走到平房内,找到他老爸的属相,烧了好大一会,那滚滚升腾的浓烟,呛得我泪流满面,刺鼻的烟熏味,也让我弯下腰一阵阵的干呕。
烧完纸后,我俩走出平房,向山上的墓地走去,找到他老爸的墓碑后,孙凯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酒,拧开盖子,在大理石台面上倒了半瓶,又点了两只烟放在上面。
他有些伤感地说:“我老爸这一辈可真是没少遭罪,年轻的时候我妈就走了,我至今也没打探到她的下落,她也真是狠心,老爸死了也不过来瞧上一眼,在我懂事以后,就劝我老爸在另娶一位,可他却坚信我老妈早晚都会回来,呵,人心都是肉长的,生活也是在摸爬滚打中走过来的,你不肯去吃苦,只会坐享其成,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荒唐的大梦罢了。”
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正如那句话所说,父母在,生活尚有来路,父母去,人生只剩归期,孙凯他看透了很多事情,自小就很乖巧懂事,跟他老爸相依为命,他刻苦学习,门门功课都很优秀,当他把一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递到他老爸的面前时,这对父子抱头痛哭,那是苦涩与欢乐所融合的泪水,也是孙凯走出家乡的一张通行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逝者安息,生者奋发,你老爸会保佑你的。”
孙凯苦笑一声说:“但愿吧。”
他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说:“走吧,我给你接风,想吃什么?”
压抑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了,我长吁一口气说:“孙总是搞野猪养殖的,我这次回来,当然要尝尝鲜了。”
“呵,你小子还有那个胃口?”
孙凯斜睨着我,嘴角上也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抿了抿嘴说:“只要你敢养,我就敢吃。”
孙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走吧,上我家去,我新买了一套房子,离你家不远,今天好好喝一顿,明天我带你去养殖场看看。”
我俩肩并肩的下了山,那拥挤不堪的停车场,此时也宽敞了许多,我俩钻进车里,朝孙凯家的方向一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