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道:“那可也不是没有先例,当年井真成诈死时就被追封了正五品的尚衣丰御,他还不过是使团中的准判官,若是正副使,封为三品也不足为怪,这种封赏多半是‘特进’虚封而已。”
思讬道:“檀越所言大致是对的,不过这位晁衡蜚声中外,可是实授官职。晁衡原名阿倍仲麻吕,开元五年随东瀛使团来到大唐,之后便进入国子监求学。”
江朔心道开元五年是第八次遣唐使入朝,这晁衡到大唐的时间恰好在井宽仁和井真成父子之间。
思讬道:“阿倍仲麻吕慕大唐之风不肯离去,于是改名晁衡,国子监太学毕业后参加科试,居然一举考中进士,进士可没有特进,想要进士及第不但要深通天下大政,更要长于诗文,此前从没有人获此殊荣,晁衡作为化外之民,而得进士,说明他的学识确是出类拔萃。之后他历任司经校书,左补阙,卫尉少卿、秘书监兼卫尉卿等职。”
江朔道:“看来这东瀛人还真是个人物,他和遣唐使正使来扬州自然也是请鉴真大师东渡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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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讬道:“不错,晁衡久在大唐为官,两名日本僧人多次邀请鉴真大师东渡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此番他向圣人求归东瀛故国,圣人感念他仕唐几十年,功勋卓着,且家有年迈高堂,这才割爱允求,并任命他为大唐回聘日本使节,这可也是第一次。圣人更允诺藤原大使一请,藤原大使说言想请师父东渡传法授戒……”
独孤湘一拍手道:“既得圣人应允,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海啦,你们怎么还是偷偷摸摸的?”
思讬道:“檀越莫急,听我说说完……圣人笃信道教,言既要传法,何必僧人,可派道士前往。”
独孤湘笑道:“圣人富有天下,还要强买强卖呀。”
思讬道:“藤原大使坚决推辞,不要道士,那圣人自然也就不肯放僧人前去了,并且严明由僧人渡海者以通敌论处。”
俞兰棹瞪大了眼睛道:“如此说来,你们这次不是想偷偷出海这么简单了,还是违逆圣旨,要是被抓回去,可是死罪啊……”
思讬合十道:“阿弥陀佛,给大娘添麻烦了,这实非我等本意……”
俞兰棹忽然哈哈大笑道:“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麻烦,像马十二这样的江洋大盗,若没犯什么事,又怎么会躲到我的船上?麻烦本就是这条大船的一部份。”
江朔道:“俞姊姊,那现在该怎么办?东瀛人可靠么?”
俞兰棹道:“现在听起来,还有不少疑团……”
独孤湘道:“要我说这也不难,鉴真师父在黄泗浦登岸时,我们也上岸,在暗中保护大师,若东瀛人诚心诚意也就罢了,若是陷阱,我和朔哥也尽可以保大师周全。”
这对思讬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众僧尼在二楼赌坊大厅都见过江朔和独孤湘的能耐,若得他二人保护,纵是前方刀山火海也不用怕了,思讬和昙静忙合十称谢。
俞兰棹却道:“湘儿妹子,你们原本是要去越州找你父母家人,怎又为了不相干的人节外生枝呢?”
独孤湘道:“不过是早几日上岸罢了,我们护得鉴真大师安全,再骑马走陆路去鉴湖,也多不了几日。”
其实她愿意帮助鉴真,一来确实敬仰其为人,二来她天生好热闹,想去看看这东瀛晁卿是否真的如此神乎其神,最后越是靠近鉴湖,她越是胆怯,唯恐爷爷和父母又和江朔又言语不和,她怕生变故因此下意识的像晚些到家才好。
至于江朔,一身的侠肝义胆,叫他不管鉴真的事那是压根也不可能的。
俞兰棹自然能懂独孤湘的这些女儿心思,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对思讬道:“我已安排备下了酒菜。”
思讬听到“酒菜”二字忙急着摇手,表示自己一行人带了干粮,只要清水就好了。
俞兰棹笑道:“诸位师父放心,都是素酒斋菜,与荤腥不共灶,庖者也是吃斋念佛的老媪,绝不叫各位破戒。”她见思讬仍然涨红了脸,一副窘迫的模样,心念一动,道:“都是我供奉各位师父的,在船上的一切吃用都算在我俞大娘的头上。”
思讬这才眉头稍舒,众僧一齐合十谢,俞兰棹笑着摇手,道:“快别如此,我可受不起。”
她吩咐侍女备下酒菜,唐人信佛的不在少数,把斋茹素的达官显贵也不在少数,因此航船上确也有擅长做斋饭的老媪。不消片刻,素斋素酒端了上来,朔湘二人和俞兰者也陪着一起吃,没想到这素斋竟能做的如此鲜美,在航船上大鱼大肉吃的多了,竟觉清爽可人,比之荤馔也不遑多让。
众僧人自然没吃过这么精美的斋饭,但佛教中好吃是“贪”,就算素斋业绩如此,因此每个人都极为节制,随着鉴真一起,吃了个半饥半饱便都停箸不食了。
之后俞兰棹安排众僧住下自不待讲,扬州到苏州顺水放舟,一夜便到,第二日大船靠到江水南岸的一处埠头,正是苏州黄泗浦渔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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