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一出生下来,各自之间便已经有了高低的分别。
处在低处的人若还不为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信念,奋起直追,日后沦为粪土所能怨怪的也只是自己。
杨立若插手,这种怨与恨便会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或许是老者想要说的话,只是依他如今又混沌起来的神智,怕是再也说不清楚了。
他絮絮叨叨,诉说着一个个被时间尘封,被大昭士人有意隐瞒的故事。
杨立愣在原地,通身冰凉,更加不知所措。
“似殿下这样人,如诸葛卧龙,若遇明主,不要他多么胸怀宽广,只要他心怀正义之念,殿下便能助之成就一番事业。”
“只是今之皇帝,早已非昨日殿下认识的那位明主。殿下偏偏还要执迷不悟,如此令我等臣仆如何自处?”
“自殿下受封王爵之尊,您便已经不再只是您自己的。你是大昭燕州的王者,统御此地数千万之生民,他们敬你若神明,你若登高一呼,必是应者云集,万民赢粮而景从之局面。”
“从未有过一位王爵能如殿下这般深得民心。”
“你更是二十万燕翎骁勇之统帅,虎符一出,大军呼啸,天下诸国皆在燕翎铁骑马蹄之下。”
“彼时天下诸国大王,无不在心中腹诽殿下一句杨燕翎。燕翎为国之利器,却只封您一人为将主,如此兵权在手,如此人望加身,鼎京里的皇帝怎么会不忌惮?”
杨立嘴唇翕动,盯着老者的面孔良久,最终只是道:“我之父尊,拥兵自重,聚敛人心,因之遭昭帝忌惮,步步构陷,终满门尽没?”
“殿下禀赋如此,怎能算是拥兵自重,聚敛人心?”老者面上笑容更加温和,似乎没有听到杨立话中的‘语病’。
但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却顿了片刻,笑容渐渐从面孔上消失,他似乎因杨立的话而记忆起来了什么。
“殿下已经死了。”
“那你又是谁?”
老者看向杨立的目光蓦地凌厉起来。
杨立心中一紧。
但不等他做出什么解释,老者便已经在心里帮助自己解释清楚了,他似是在喃喃自语:“殿下已经死了,你称他为父尊。你是下一位殿下……你是下一位殿下,我记起来了。”
“这支军队便是臣仆留给世子殿下的礼物。”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当初的殿下真不该那般好,他若是心肠狠毒一点,今时再不济也是燕王与昭帝二分天下的局面……”
“如此,燕州郡属民终是有枝也依的,我等臣仆也终可以含笑九泉了。”
“只是当初的殿下,恐怕至死也未能明白这个道理啊……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了,却还念着那个与自己一同征战的兄弟,因之终获一杯毒酒,了却余生。”
“父尊若有意谋反,能做到何种程度,小子不知。但兵锋一起,天下生灵涂炭却终是免不了的。”杨立无法理解老者的心思,却也明晓道理。
大昭初立,百废待兴,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
那时若再来一场双王之战,如今的大昭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