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人物生存于世的准则。
萧狗儿如今不过十二岁,纵使平日里如何的蛮横,面对这惨绝人寰的浩劫之时依旧是个无可奈何的孩子。何舞泣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弹,一手操起手杖,一手拽住这不听话的孩子便朝着院外走。
街市两边的房屋燃烧塌陷,将原本便不宽的步道给硬生生堵住。迫不得已,何舞泣只得用手杖砸开了那些房屋的窗户,将萧狗儿给推了进去,他们只能从这残破的房屋里穿行过去。
“他奶奶的!这帮狗日的是要把萧家人赶尽杀绝啊!!”这声音从耳边传来时,萧狗儿刚从昏迷中醒来。
只见他已躺在了寨子外面小溪的芦苇荡中,他身边坐在溪边的何舞泣满手鲜血,看样子是被烈焰所灼烧所致。萧狗儿这才想起,自己与她穿行房屋时,他突然被塌陷的房梁柱子所压住了身体。那呛人的烟尘让他晕了过去,只依稀听见有人在用力搬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木桩。
那烤肉才会有的滋滋声,如今想来……
何舞泣见他醒来,立马将这劫后余生的少年拥入怀中,哭泣道:“醒了……总算是醒了。”
萧狗儿艰难的从她怀里探出个脑袋来,瞥见除了何舞泣外,这附近还藏着十几个萧家寨里死里逃生的族人,这其中便曾经是他父亲同袍的萧三叔。他无法想象这个身负重伤的柔弱女子,是如何将她从那个炼狱中给背出来的。
然而没等他们歇息片刻,这芦苇荡外便传来了马蹄声。
“在那儿呢!快!别让他们跑了!”那士兵挥舞着手中钢刀,在火光中散发出骇人的光芒。他们的马眼里是炽热吃人的火焰,手中刀刃滴下了属于萧家人的鲜血。
何舞泣一把将萧狗儿推离身边,高呼:“走!快走!”
被推开那瞬,萧狗儿这才看到何舞泣的脚踝红肿,感情她是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将自己从那火场中给活活背出来的,如今她的腿已经走不了路了。
“我……我不!姐姐跟我一起走!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长安吗?!姐姐我们走!”说完萧狗儿便试图将瘫坐在地上的何舞泣搀扶起来,哪知手刚伸过去却被她一把甩开。
“狗儿乖,你听姐姐的!姐姐在长安多少算个名人,这帮士兵若是看清了我的脸,兴许还能饶我一命,可你姓萧!若是落在他们手里那可就真的没命了!”
何舞泣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劈醒了还未反应过来的萧狗儿。他便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看着那已经下马愈来愈近穿行芦苇丛过来的官军,他再最后看了何舞泣一眼。
“姐姐!我在长安等你!”话罢,纵使他的腿止不住的颤抖,纵使脚下的溪水已被鲜血染红,他也只得背对而去。
“往西!往西!去长安!!!”这是何舞泣拼命站起来的最后一句话。
萧狗儿在那漫天大火的照应下,在这无月的夜里顺着小溪向西跑去。就好像这是一场噩梦,而他只能不停地向前跑……才能回到那个让他蛮横逞能的世界。
“哎呀我去!这儿还有个美人儿!都别动!老子可好久没见着荤腥了!”
这句话让那些准备享受每餐的乌鸦齐飞,溪水改道只因上游已堆满尸首。
一脚泥泞,一脚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