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薛蟠从薛姨妈屋里出来,及至二门处,王仁已在那等候多时了,见着薛蟠劈头便问:“蟠表弟,如何?姑妈可答应了?”
薛蟠摇了摇头,将那单子丢还给了王仁道:“我妹妹说这些东西违制了,朝廷若查出是要定罪的,可大可小,所以不能给你采买,要不你把规格尺寸改一改,要不你找别人买去。”
王仁皱眉不悦道:“尺寸都是定好的,岂能想改就改,而且这边一改,那边做好的不是白做了,得浪费多少银两?预算就那么多,空缺的银两你出啊?况且宝丫头一个女孩子家的能懂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好歹家里还有姑妈和你这个哥哥拿主意呢。”
薛蟠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我们家里向来都是妹妹拿主意的。”
王仁闻言嘲讽道:“说你没用就没用,你是一个男子,而且还是长子,在家里竟然说了不算,真白瞎了裤裆里的家伙事,亏你还在外自称什么呆霸王呢,敢情在家里屁事都不顶。”
薛蟠大怒道:“放你大爷的罗圈连环屁,老子不是不管事,是懒得管事而已,我妹妹聪明能干,家里的生意历来都是她打理的,而且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上她话事有什么问题?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了,都怪我昏了头,之前竟然听你挑唆,说了不该说的话,把娘亲和妹妹的心都伤透了,哭得死去活来,至今还没哄好呢,我都后悔死了。”
王仁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发生什么了?”
薛蟠便悻悻地将经过说了一遍,骂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想来那环老三虽然可恶,但他那么有本事,将来什么大官做不得,又岂会贪图我们薛家那点家财,就算他肯入赘薛家,老太太和姨爹不肯啊。”
“我就随便一说,谁让你这傻子当真,还跑到姑妈和宝丫头面前闹去,不过这样也好,防患于未然,总之薛家的家财绝不能落到环老三手里。”王仁内心暗忖着,眼珠一转,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永远不要小看了人性,我也是为了蟠表弟你好而已。你且想一想,姑妈膝下就只有你这一根独苗,如今你又……那个了,若不能留下一儿半女的,以后还不是宝丫头继承薛家若大的家业,女子出嫁从夫,倘或宝丫头嫁了环老三,薛家的家业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
这话听来甚至是刺耳,薛蟠不爽地道:“你在诅咒老子一辈治不好呢!”
王仁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希望蟠表弟你能生龙活虎了,可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呀,你如今在姑妈和宝丫头面前闹开了就很好,嘿嘿,绝不能便宜了环老三。”
王仁说完又拍了拍薛蟠的肩头道:“蟠表弟放心,等日后去了京城,我王家定然发动所有人脉关系为你寻访名医,确保你能重镇雄风,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过继一子给你接宗接代,倒不至于让薛家后继无人的。”
薛蟠怪眼一翻道:“我呸,你是想吃绝户吧,想得美,老子还有堂兄弟呢,要过继也是找我蝌兄弟过继,哪轮得到你。”
王仁尴尬了,没想到关键问题上,薛大傻子竟然不傻了,讪然一笑道:“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不管咋样,总之不能便宜了环老三,此子满肚子坏水,可不能让他祸害了宝丫头,总之我们王家绝不同意这门亲事。”
薛蟠抖落王仁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撇嘴道:“你哆嗦个屁,我们薛家几时说过要选环老三了,赶紧拿着你的单子去吧。”
王仁皱眉道:“姑妈也是姓王的,是王家的儿孙,如今王家翻修祖坟,采买石料这么点小事也不给办,未免让人太寒心了吧?”
薛蟠瞪目道:“少来这套,我娘不是不给你办,是不能办,妹妹说了,王家修祖坟,按理娘亲是该出一份力的,让我给你拿三千两银子,但采买石料的事你们只能自己解决。”
王仁闻言一喜,笑道:“还是宝丫头大气,行,这事就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搞定。”
薛蟠鄙夷道:“你仁大爷也是见钱眼开的主,刚才还说妹妹如何来着,拿了三千两银倒称赞起来了,呸!”
王仁也不生气,笑道:“刚才是我误会了,宝丫头还是一惯的大气,倒不枉他舅舅疼她一场。”
“得了,赶紧拿了银子滚蛋!”薛蟠当下便找来了管家,取了三千两银子将王仁打发走。
那王仁拿了银子便自寻门路采购石料去了,至于改规格尺寸什么的,根本没放在心上,自家二叔可是堂堂正二品大员,兵部尚书,修个祖坟豪华点又如何了,这满朝文武,修房子修坟的多了去了,谁敢说不多多少越点制的,若真都按照礼部那规格,怎么够瞧?
…………
再说贾环和卢象升一行人一路星夜飞驰,下半夜便赶到了扬州城外,偏偏此时却城门紧闭,不由焦急万分。
正在此时,城头上忽然亮起了火把,有人探头喝问:“城下何人?”
贾环听着那声音似乎有点熟悉,急忙大声道:“我是贾环,有急事入城,城上是哪位将军?”
城头上那人顿时惊喜地道:“原来是环三爷,稍等!”
很快,护城河的吊桥便放下了,城门也缓缓打开,贾环等人连忙策马入城,但见一名百户带着一队人马迎了出来,赫然正是左大寿。
“参见环三爷!”左大寿屈膝行礼,他身后的兵也赶忙行单膝礼,态度恭敬,眼神崇拜。
左大寿原是扬州卫下属的一名百户,自从卫指挥使戴立出事后,整个扬州卫都遭到了清洗。易洪可是个狠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与戴立有关系的都统统抄家缉拿,连小兵也不放过,左大寿这个百户自然也遭了殃,亏得贾环出面求情这才逃过一劫,最后不仅没事,还得以继续留任扬州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