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开始呢,漂亮媳妇和奸夫确实被抓起来了,可他们请到了一个好律师,最后说证据不足,又给放出来了。而漂亮媳妇哭天抹泪的说大家冤枉她,她对杨树林的事情一概不知,明明是杨树林出门这么长时间,跟家里断了音讯,咋还能把事情算到她头上?而且她还主动让警察验尸,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可验尸又能怎么验呢?杨树林是个孤儿,他也没有直系亲属能对比DNA,头骨也损伤的厉害,没法做容貌复原,你说他是杨树林就是杨树林了?那别人说他张三李四也能说,你没证据啊。事情就卡在这里,见了杨树林鬼魂的是说,鬼魂自称杨树林,可这鬼又不能跟包龙图案里面的《乌盆记》似得,能上堂作证。现在是法治社会,信证据,你把怪力乱神提上去,倒是落个“藐视法庭”,加上那个律师业务能力过硬,潘金莲和奸夫还真被择出来了。这事儿传到了村里,村里是民怨沸腾,说那个人明明就是杨树林,咋就不认?接着酬神会也不预备了,一窝蜂的就上城隍庙来祝祷,说城隍爷第一次已经显灵让杨树林的尸体浮现出来了,求城隍爷好事做到底,再发出点奸夫淫妇犯事儿的证据,把他们绳之以法,让可怜的杨树林沉冤昭雪!一时间庙里香烟缭绕,舒服是很舒服,但是听到了那么多要求的声音,压力也挺大。我也被小哥爸爸那帮人抓住了不松手,连声说杨树林实在可怜,就这么让奸夫淫妇逍遥法外,他们都不甘心!杨树林没有家人,能不能讨回公道,也就只能靠他们这些父老乡亲了。接着他们还说,先在这里祝祷,等奸夫淫妇被抓,再预备酬神的事情,不然城隍爷的事情还没办完,他们急着酬神,也唐突城隍爷,让我跟城隍爷转达一下,相信城隍爷不会让这事儿烂尾的。这就很尴尬了,我特么也没想到事情能变成这样,简直是到嘴的鸭子给飞了。给董警官打了个电话问,董警官没好气的说道:“你可别再提这神神鬼鬼的事情了,我是亲眼见过这种事儿,相信,可法官能能信吗?你就别跟着那帮村民们无风不起浪的传谣言了,太先入为主,对破案可没好处,事情我们还会继续查,到时候有消息你会从新闻上看到的,管好你的小庙,别老操心不该操心的事情。”我还想再多问几句调查的细节——毕竟他们已经被抓了一次了,可见肯定有大嫌疑,怎么又证据不足了?董警官不开心了:“你知道他们请的律师有多硬吗?再缠磨不清,当心把你当成诽谤名誉的告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你不懂?”这些钱,可都是杨树林赚来的——不过,我也是听说有些律师可以颠倒是非黑白。律师本来吃的就是这口饭——他们是给客户谋利益的,分辨是非清白那种,是法官的事情。陆恒川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眯着死鱼眼幸灾乐祸:“唷,事情变成这样了,城隍爷打算怎么收场?”真要是有冤枉,弄这么大我也不好收场,我十里铺子城隍庙显灵的事儿传的这么大,最后真闹得“烂尾”,不得让九里坡城隍爷看了笑话,更鄙视我没本事,不肯把生死文书还给我了,那老子面子往哪儿搁啊!“别人不知道,咱们知道清楚啊!”黑痣皂隶炸了毛:“怎么就证据不足呢?这死人也跟活人喊冤说自己是杨树林了,生死文书也查清楚了,就是杨树林没错,都闹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能放人,小的看着阳间的办事儿人,也不过如此,肯定跟雷劈地主那事儿一样,还有啥不为人知的交易。”“是啊,我全看清楚了,年龄性别都对的上,怎么不能证明杨树林被害了?”王德光也是义愤填膺:“老板,不能就这么算了。”事到如今,只能是把杨树林那具尸体的魂魄给喊过来问问,他既然是被害者,证据方面他肯定能帮上忙。现在我已经是城隍爷,按道理不能私自招魂了,应该照着法律法规来办,让手下皂隶把魂勾过来询问好了解情况。黑痣皂隶得了令,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去了——除了去接我上任,他还是庙里开张以来第一次独自出去执行公务,还挺兴奋,立了军令状,说一定要把那个杨树林给带过来。过了不长时间,黑痣皂隶还真回来了,但他垂头丧气的:“城隍爷,对不住,事情没办妥。”“咋呢?”我一瞅,黑痣皂隶是用自己时常捆在腰上的黑色绳子拴了一个死人进来:“这不是弄来了吗?”“这是残魂,”黑痣皂隶叹了口气,说道:“话只能一星半点儿的说!”对,保不齐碎尸的时候魂魄被冲散了。人死的时候什么样子,那他的魂魄也应该是什么样子,人分三魂七魄,活人受到惊吓,还有丢魂喊魂这么一说,更别说死人了,保不齐新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凝聚,就散开了。不过按理说皂隶去勾,是能把残魂收集齐全的,毕竟他们是专业人士,就是干这一行的,一问之下,原来收集齐全的魂魄需要生死文书,可生死文书又他娘没在我这里,师出无名,不好弄。眼瞅着这个死人只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特别淡薄,跟个烟雾似的,凌空漂浮,模样都看不好。他娘的,真是越想越憋屈,这城隍当的,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连个“器”都没有。算了,蚊子腿也是肉,好歹残魂是勾来了,我只好问他:“本城隍问你,你是谁?怎么死的?”“我叫杨树林。”他来了这么一句。那个状况,确实跟丢魂的活人一样,一瞅样子就神志不清,我就继续问他:“你还记得你怎么死的吗?”“我叫杨树林。”好么,合着就剩下这么一句话了。“我想走,走不了。”还有这么一句,跟拾蘑菇老太太听见的是一模一样,其他就没啥可听的了。看来从他这里问证据这条路走不通。“这也够了吧?”黑痣皂隶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反正已经认了自己身份了。”够个屁,在我这里行,在活人那能行吗?“老板,我觉得,这人过留声雁过留痕,”王德光也跟着说道:“真要是那对狗男女动的手,那肯定会留下什么证据,咱们去找出来就行了。”“对呀,城隍爷,这事儿不如好人做到底,您亲自去看看那对谋财害命的奸夫淫妇。”黑痣皂隶挺崇拜王德光,也说道:“再加上文书先生本事这么大,肯定能再找到新的证据。”感情他是拿着王德光当痕迹专家了。王德光被人这么一崇拜,也更有干劲儿了:“先上他们住的那个旧房子看看去。”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看来也只能是亲自走一趟了。我一个城隍爷,干点侦探的事儿,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打听杨树林以前住的房子,小哥的爸爸听说我们要去,知道跟杨树林的冤屈有关,自告奋勇前去带路,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过去了。这个房子虽然是在杂乱的城中村里,却显得特别鹤立鸡群,主色调是天青色的,有点仿古设计,看着很有品位,是个四层高的小楼,就是院墙上挂着杂乱无章的铁丝网和玻璃碴子防盗,不太好看。而王德光一看这个房子,就跟心里有底似得,来了一句:“就冲着这个房子的风水,也知道肯定出不来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