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张之洞,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他胡子全白,长及胸口,个头不高,面容清癯,双眼浑浊,说话气力不济虚而空洞。
他自己不服老,但事实他也已风蚀残年。
慈禧跋扈不假,不让张之洞重新起复不假,但有事还是会找他来问政。
“孝达,你还养许多猫?”
“此生性喜畜猫,于卧室常有数十,不曾稍减。习猫养生之法,获益良多……”
“哎……”慈禧脸色无奈,跟猫学习养生术,除了眼前这位,就没听说过,真是奇葩。寒暄完,她不愿意多说猫,转移话题:“叫你来,是想商量着,赵传薪那贼子要如何,如何安置?”
她想说的是“处置”,可想了想,没那个底气知道吗?
要是能再活二十年,说不得要和赵传薪周旋到底,两人必须死一个。
现在看来,或许快死的只有她……
张之洞立即明白。
今年老佛爷身体每况愈下,大限将至,要为后人排除万难。
如果慈禧要商量的是立嗣,或者是调动军队的事情,张之洞或许会很慎重回答。
但是,赵传薪于他们利益权力没有任何瓜葛,他可以畅所欲言。
“何不予以官职牵制?”
慈禧摇头:“前些年便试过,此獠一身反骨,全然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怕是难以奏效。”
张之洞胡子抖了抖:“何不予以实职?”
心说你们在那糊弄傻子,赵传薪猴精猴精的,他会吃你们这一套吗?
“实职?赵传薪乃武夫。不与实职,他已然就私下练兵。若是给了实职,还不反了天?”
保险队虽然没有继续扩大,但也成了地方一霸。无论兵匪,抑或是日本人都拿他们没办法。
慈禧在惹不起的势力面前,会自动变身鸵鸟,脑袋一藏,权当保险队和地方的亲王养府卫自治一样,爱干啥干啥去吧。
就好像齐默特色木丕勒那样。
好在后面赵传薪和鹿岗镇闹翻了,至少他们已经信以为真。
没了强有力的羽翼,赵传薪虽然还是毒瘤,至少勉强算是良性的。
张之洞摇头:“实职虚授,招安为虚,祸水东引。”
慈禧眼睛转了转:“你的意思是?”
张之洞捋着胡须,已有腹稿:“今岁早些时候,徐世昌、周树模奏请裁撤爱-辉、墨-尔根、呼伦-贝尔副都统,增设瑷-珲、呼伦-贝尔两道,增设黑-河、满珠、佛-山、嫩-江四府。上月,朝廷奏准呼伦兵备道,下设直隶厅。至于满珠府,朝廷以满珠为俄廷所冠之名不予采纳,群臣取名为胪滨府。何不任命赵传薪为胪滨府知府,兼任六个卡伦的总卡官?”
关外改制,撤将军,设行省。
这个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改变。
所谓满珠府,其实就是“满-洲”,当时音译为满珠,书写也是满珠,这是沙俄起的名字,因为那里是沙俄中东铁路进入关外的首站。
徐世昌想在那里建府,沙俄自然不允许。那里明明是清廷的国土,却被沙俄占据,如今也只是名义上清廷的土地,却没有管辖权。
所以只能选址在后世的满-洲里外的两公里处,孤悬野外,地位十分尴尬。
慈禧眼睛霎时间亮了。
我焯,只能说我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