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还恨你为啥要生下我,没想到你却主动把他打跑了。
连我以前觉得你偏心眼,经常因为干活打骂我们,只对小弟好。最近也不打我们了。
娘,我是不是想茬了?那我恨了你这么久,到底在恨个啥。”
张寡妇夫姓张,她就是那位“史珍香”,实际上就叫甄香。村里人爱给人起外号就忘了她本来的名字。
张寡妇抱着女儿们哭,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作为母亲感觉也没脸解释。
她和于加棍第一回是半强迫的,她家住的位置非常偏僻。
近几年收成都不好,前年庄稼收成更是惨半。
当于加棍说每次会给她二十个铜板,她脑子里想的是四个孩子连半饱都吃不上,整个冬天到来年开春才能有野菜吃要大半年该怎么办,脑子一松,拽裤绳的手也就松了。
至于打女儿们,她一拖四,实在是干不动家里的活。
庄稼活,成年汉子都受不住,更不用说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孩子,就没有不懒的孩子,她没办法只能打着催促让帮干活。家里穷,要是再不勤快,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当然打孩子,也有她发泄情绪的原因。
自从男人撒手扔下这一摊子死了,她望着四个半大孩子再看看粮袋子,心里就从没有过亮光的时候。
孩子们只会问,娘啊,下一顿饭该怎么办,她哪里知道,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担不住。
此时,张寡妇抱着大女儿痛哭说:“春妮,娘以前打你打得太狠了,娘对不住你。”
因为这个女儿恨她瞧不起她,她知道。
以前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委屈,就会打孩子。想用这种行为教育女儿:任何人都可以瞧不起你娘,唯独你,没资格。
又抱住另外两个女儿哭着说,“太穷了,那时候太穷太难。好在,过去了……”
村里任何人都不如张寡妇一家最感谢许老太和许田芯。
是许老太给了张寡妇另一种活法的机会。
张寡妇觉得自家都快要重生了。在村里这种妇人根本找不到什么活计挣不到钱的地方,是许老太告诉她,只要你肯干,就会有饭。
有饭吃,她追随许老太才不解裤子。
见到于加棍那几颗门牙就从心里往外的恶心,知道每每过后她有多膈应吗?
说句退一万步的话,真有一日想找男人,她也要找那种瞅得顺眼的。更何况她已决定绝了男人那根筋。有饭吃好日子过,谁要他们。
她现在只想拉拔三个女儿和小儿子将日子越过越好。
也是许田芯给了她大女儿春妮不一样的人生起点,起步就和普通村里女孩不一样。那叫能挣钱有手艺,只要实心实意跟在许田芯身后干下去,即使将来嫁人到外村,依旧能日日回到田芯手下挣钱吃饭。回婆家吃现成饭,婆家都不敢多说一句。因为那是在忙着挣钱,最正当的理由。
张寡妇心里最近极为痛快。
今日和孩子们抱头痛哭后,心里更是亮堂。这往后啊,起码她和大女儿要争取做许老太和许田芯的左膀右臂,做最卖力干活的那个人。而且谁敢坏许家事,那就等于是在断她们家生路,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她还有梦想呢。
她敢想象了,将来要让三个闺女各个学会能挣钱的本领,一个个送出嫁,各个带上里外三新的棉衣棉被,带着体己银子体体面面出门子。这般即使嫁人后像她一样不幸男人死了也不怕,有银钱有本领。
还要给小儿子盖出大房子。她是年纪大生得小儿,要是没有活到小儿子孙满堂那一天,有大房子在,她也放心住得下了。
张寡妇抱住孩子们说:“往后能多学认字就学……”
门外的许田芯和刘靖栋沉默着往回走。
刘靖栋忽然道:“咱俩就当作没听见吧,要是回家说这事儿,我娘就会憋不住,她会找自认为信任的人说,我只和你讲,然后第二日就会传得满村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