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何等谨小慎微,原以为不过是送女子入院的小人情,没想到居然能让那谢悠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六殿下说得明白,若他管不住妇人,还是趁早滚回寂州,免得害他在父皇跟前作难。
周随安四处挨骂不算,新近主管大人又跟他说,他当初的宅子乃是别的大人不要,才让给他的,按照他的品阶,原是不够住木鱼石巷子的大宅。
最近周随安风评出了岔子,同僚们都盯得紧,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按章程办事,赶紧搬家腾宅子吧。
事到如今,周随安岂敢不听,便是花了两天时间,从木鱼石的宅子搬出,迁到本该分给他的集萃巷的旧宅里。
再加上儿子被御史台参奏,就是谢悠然惹得祸,所以这旧宅子里的家具还没摆好,就已经“丧门星”的喝骂声不断了。
谢悠然岂是挨骂不还嘴的性子,一时间,尖利呼和声不断。
这宅子太小了,躲在书房里都不能清净了。
周随安最近的俸禄都用来养家,甚至出门喝杯茶水的钱都有些拮据。
他干脆夹着书本,蹲坐在了宅子的后门门槛上躲清静。
他以前来过这宅子,那时这里还是司徒晟的住所,更是琳琅和离后的栖身之地。
搬入这处宅子,简直处处都是前妻楚氏的痕迹。譬如在窗纸上贴着纸簪花的习惯,就是楚氏最爱做的。
周随安记得那时新婚家贫,楚氏亲自布置新房,不大的房间,干净透亮。
她又在简陋的窗纸上贴了她用簪花纸压的干花。
“郎君,你看,我们虽无金贵明瓦,却也窗上开花,投进来的影子,一样的好看呢!”伴着一阵明朗的笑,楚氏那张明艳的脸上也映出了阳光折射的花影,看得人心中微微起着荡漾……
而如今窗边的纸簪花依旧,院中却不再见伊人笑颜,有的只是止不住的怒声喝骂,刺得人耳膜疼。
妹妹周秀玲也不耐母亲和嫂子的对骂,领着鸢儿来到后院,也坐在了周随安的身边。
她看着前面窄窄的街巷,幽幽长叹了一口气,低低道:“哥哥,那么好的嫂子你都不要,到底是换了个什么样的进了家门?”
一旁的鸢儿就没有姑姑那么委婉了,小声接道:“会下蛋的母鸡呗!能生还能叫!”
鸢儿倒是会学语,将赵氏背后的骂,学得惟妙惟肖。
若是平日,周随安肯定会申斥鸢儿不敬嫡母,怎可如此说话?
可是今日他实在是被母鸡吵得头疼,便是两大一小三人坐在后院门槛,沉默不再言语,指望着院里的两只母鸡乏累了,再落得耳根清净……
集萃巷的的吵闹,可传不到离得老远的和宁巷子。
散学的第二天,女院无课。楚琳琅清晨打扮整齐准备出门,夏荷这几日闹肚子,得在家歇着。
她便领着丫鬟冬雪在巷子对面的面摊吃了一碗面后,便坐马车去船坞看自己定的船。
这些货船是先前一个客商去北地经商而预定的,只可惜他去了一趟,就遭遇了北地的水匪。
不但打劫了钱财货物,还将那客商绑走撕票了。现在这些船做好了,那死了的客商家眷却嫌晦气,不要了。
楚琳琅正好捡了现成的。冬雪觉得这些船有些不吉利,劝楚娘子也不能要。
可是平时迷信得不行的楚娘子,遇到这样的便宜货却变得诸神不忌。
夏青云按着他跟楚娘子的约定,特意赶过来帮忙验船。
只是看到一身明艳绯红,打扮得颇为明艳的楚娘子时,夏青云的眼神似乎直了,半天挪不开眼。
确定无误后,楚琳琅就下了定银,买下了这三条船。
过两天,夏青云就要走了,他听了楚琳琅的劝,不再去北边凑热闹,而是准备去西北。
只是原本说好了要跟他一起做生意的大姑娘,却今日改了主意,说是还想留在少卿府帮帮司徒大人。
据说那位大人最近官运不畅,大姑娘觉得这个时候走,有些不仁不义。
这让夏青云如泄了气的皮囊,说话也有些提不起精神。他觉得若是再不说些什么,他这一辈子都要后悔。
楚琳琅却毫无觉察,只是神采奕奕,跟夏青云讲着生意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