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看女儿半天说不出话,只当她紧张,索性替她回答了李煦安。
“坠子是菁儿外祖母留给她的东西,所以菁儿才着急了些。而且奴婢都顽劣卑贱,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煦安微微眯眼,一瞬间似乎连灼人的日头都被云挡了一半,所有人莫名觉得一股冷意取代了先前的燥热。
他再问一遍,“我只问方小姐,真的是丢了?”
不过声线低沉略带了些严肃感,方菁竟有种被押下审问的错觉,下意识就用尖锐不满的声音掩盖心里的慌张,“丢了就是丢了!”
她远远对上李煦安漆黑温润的眸子,心下再一紧,“您这是要护她?难不成真如流言那般被她勾引了!”
方夫人第一个瞪了眼,“不可对二爷无礼!”
然后战战兢兢冲着李煦安再行一礼,赔笑解释,“阿菁方才落了水,又着急坠子,二爷千万莫怪。”
李煦安的手还在叶蓁后领,柔软微凉的掌心贴着晒红的颈子,比银镯自带的冰凉还更让她觉得舒服。
可舒服一秒就不安一秒。
她略略扭动一下身子,数不清第几次企图用目光提醒他松手,却见他左手拇指沿着其余四根手指的指节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掐算了几下,然后似笑非笑盯着方菁,“半个时辰前去了东边的客房,门前草丛开着四朵紫色喇叭花那间。”
方菁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来不及张嘴,就见自己母亲点头如捣蒜,“正是。”
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夫人被算出自己丈夫要官拜宰相呢。
此时,叶蓁反手拽了拽李煦安袖子,不想他忽地将目光落下来,摄人心魂,叶蓁嘴巴动了两下,硬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凤目扫过叶蓁沾了泥土的衣袖,他神色一凝,“坠子就在客房东面角落。”
众人始料未及,方菁和她的侍婢脸色一白,不可置信愣在原地。
叶蓁亦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进他眼里,好似灯火阑珊处寻着一盏孤灯,灯火倒映出重生以来和李煦安所有碰撞的场景,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李煦安的目光也活了,清冷明亮的眸子在她眉目间来回,唇角勾着一点笑,又慢慢指了指不远处一名侍卫。
不必他说什么,那侍卫扑通一跪,哆嗦着道,“奴才记、记错了。刚才好像还有别人路过此处,并非只是叶二小姐的侍婢。”
*
一盏茶后,前厅因为平阳郡主的存在,女眷们才没那么害怕豫王奶娘降下的压迫感。
看着从客房床角找出来的墨玉坠子,方夫人攥着帕子,“原是落在客房了,还、还以为丢在假山那边了。”
叶蓁毫不留情戳破,“方小姐冤枉流霞,逼我在烈日下翻找在先,去客房换衣服在后。”
只要揪住方菁陷害这一点,所有的错便都是她的。内宅内院的女子才不管什么深仇旧怨,她们更喜欢抓住一点错就把人拉下神坛。
“方小姐这些年嫉恨我长姐嫁入侯府,可她如今已过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这般牵连我们。”
叶蓁面露委屈,“方小姐何苦要在阮夫人的宴上为难我?”
当下,豫王奶娘冷哼,“方小姐年纪轻轻,气性倒是不小。”
方夫人无可辩解,只能拉着女儿赔罪,“夫人恕罪,菁儿还小,落水受了惊,又误以为坠子丢了,一时心急···”
原想拿落水的事请豫王奶娘给个薄面,不想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截断,“方小姐比老身排面大,往后在座诸位夫人给各府下帖子是不是还得按方小姐的喜好来?”
低沉阴郁的声音令人心弦骤紧,豫王奶娘头一次宴请众人,方家就这么不给颜面!
阮氏之所以将矛头指向方家,一是很多人能证明是方菁挑衅叶蓁在先,二来她还指望着叶蓁能旺自己身子,三来···董苑假装昏倒,伺候她的宫女也机灵,一口咬定是被方菁在水里弄伤了。
贤妃妹妹这一昏,豫王奶娘怎么着也得亲自进宫一趟请罪。
方家还想要她好脸色,做梦!
方菁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胆战心惊,面对质问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