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卖关子,林落直言:
“郎君,你知晓的,我自幼长在庄子上,不怎的通笔墨,恰好见郎君这儿有纸砚,突然便想……请郎君指点一二,不知郎君可愿?”
上午时是赶着时间,如今不急不忙了,且劲头过了,林落对于那些子事儿倒也不着急了。
恰好煮茶的手艺是露不成了,林落想着正巧就借裴云之手中的《诗经》,同他可卖弄两句讨乖。
不过呢……还是得把握住一个度。
“自是可以。”
适时,裴云之应了一声。
“那便多谢二郎了。”
这般说着,林落侧身对着案几,将文房墨宝摆好。
而后研墨,提笔。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卿卿分明对我之心昭昭,怎又觉我不知呢?”
何苦用这诗来点他?
冷沁的茶香倏尔自身后绕萦,《越人歌》最后的三个字还未落下就被那沉缓的语调念出,害得林落手抖了一下。
还好,并未出什么大错。
且,这样正好。
待笔成,林落搁下,再偏首去看已凑到他颈侧的面容。
“二郎何挑这句戏弄我?我想同郎君说的分明是‘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是么?”裴云之的目光也自那字上转开,落于那认真的小脸上。
沉吟片刻,似是仔细端详一番,才忽浅笑:“你总让我莫要自贬,可你又为何要自贬呢?”
“有言是字如其人,卿卿字之灵秀,人也雪慧,当得人上之一二,令人倾目倾心。”
这是自然。
林落并不否认。
他从未有觉着自己配不上裴家这庶子过,便是那裴氏长公子,他也是配得上的。
可,这话他自是不能说出来。
林落只道:“二郎此言,可也是对我倾心了?”
“自然。”
裴云之答得快,都辨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林落并不纠结,只被这话刺了一下。
心有点奇怪,没多想。
他撇过头去,指点那纸。
“二郎的心意我早就晓得呢,郎君还是来瞧瞧,我这字有何处不对吧。”
林落并不知晓裴云之所喜好的书法是哪一种,于是只挑了他临摹字迹中最为中规中矩的书法来写《越人歌》。
当然,其中还刻意写坏了几笔。
于是有好字,也有坏字。
好字自是为了让这庶子多记他几分,情趣雅致相投,神交言合,才能真真儿爱他。
至于坏字……
世上半数人,多有一处通病,或浅显自知,或深埋于性,自认不是,却是。
那便是‘好为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