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阅卷官看了一眼姚文治脸上的表情,道:“依着下官看,是不是要提醒一下阅卷官,莫让他们将情绪带入这……”
姚文治连忙摇摇头:“诸阅卷官都是我东陆栋梁,他们自有他们的判断,若是提示,岂不惹人笑话?时文历来就是如此,这也是为何太祖高皇帝将时文看的如此之重的原因,盖因为时文想要说服人,实在难之又难,可就因为难,方才真正的考验出读书人的见识。”
这阅卷官便点头:“是,姚公高见。”
一份份的试卷,又随后送了来,大致的情况,都和先前的差不多,最多的一份,也不过十六个圈而已,和往年的全然不同。
虽然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姚文治倒也不急,继续慢吞吞地喝着茶,时间还有的是呢,不是还有这么多卷子没改吗?
不过,可以想象得到得是……照这样下去,今年不少人要遭殃喽。
………
不管这时文考得怎样,这门毕竟已经考完了,出了考场后,张霖心情平静地回到了师兄的家里,便见师兄的房里有动静,不,现在理应是自己房里了。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进去,只见邓健躺在榻上,哎哟哟的低声呻吟。
其实这几天,张霖怀疑邓健一直都在装病,他这病时好时坏,上值的时候活蹦乱跳,下值回来,顿时又病怏怏的样子。
张霖叹了口气道:“师兄,你这病,到底有完没完啊。”
“你……你什么话……”
邓健恼火,冷冷地瞪了张霖一眼,下一刻却是满脸期待地问张霖:“琳琳师妹的药煎好了吗?”
张霖白了他一眼,也是没好气地回答邓健:“我哪里知道?”
邓健便趴着,呜呼哀哉的,可怜兮兮的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自己的至亲子孙尚如此,何况只是师弟乎,你且去吧,我预备要吃药了。”
张霖却是坐在塌下,凝望着他,很是认真地问道:“师兄,你对师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邓健竟是一轱辘地翻身起来,整个人激动起来。
张霖见邓健装傻,他可不想装糊涂,于是单刀直入,很直接地捅破了这层纸:“师兄若是对师姐有意,不妨和刘先生说了,这也没什么可害臊的,反正现在你未娶,师姐也不是别人妻了,可你这样拖下去,就要小心夜长梦多了。”
邓健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双眸也是定定地凝视着张霖,却是正色道:“不……不要胡说。”
张霖便收敛起目光,也是一脸正色起来:“若是我会错了意,师兄可看上了谁家的名门闺秀,也不妨请媒婆去说和一下,这样也不是办法,师兄一大把年纪了。”
邓健顿时板起脸,一副说教的神色:“你师兄不是这样的人,吾三十而立,至今未婚配,这是因为师兄人格贵重,品学兼优,大丈夫不立功,何以立业……”
但凡只要说到这个,师兄总能给张霖带来一股扑面而来的装逼之风,张霖方才还略显肃然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既想要脸,又想要女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银子你没有,空有一个官身,却还舍不下脸,鄙视你!”
鄙视一声,张霖连忙逃出去,不敢再留了,怕被打击报复啊。
师兄这种人死要面子,没抓到证据,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心迹的。
刘梦远还在这里住着,见刘师姐正在厨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扇着蒲扇煎药,她从前本是千金小姐,而今做着粗浅的活,也不觉得违和,她盯着极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生怕错过了火候。
这的确是个不会嫌贫爱富的好姑娘啊!
张霖唏嘘了一阵,却不敢捋着袖子去帮忙,这毕竟是师姐的心意。
次日一早,考的乃是兵略。
这本是武试的考试内容,可张霖照例也一并来考了。
武子羲那般用心地教授他学问,在他心里,不考也是可惜。
所以当张霖提着考蓝,出现在一干人高马大的武举人之中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儿鹤立鸡群了,不,更像是鸡立鹤群。
验过了身,验身的文吏看了张霖的考牌,呆了一下,显然也想不到会有文举人来考这个,不免多打量了张霖几眼。
那目光的意思是那么的明显:这家伙,疯了吧。
兵略是历来为读书人所瞧不起的,可能在东陆百年左右,那时候大陈将星如云,所以这兵略曾为人所敬重,可此后文武分道扬镳,这兵略成了武科的重中之重,读书人便对兵略也嗤之以鼻了。
现在,想不到竟还有文举人跑来考兵略……
当然,根据祖宗之法,张霖是可以考的,不但可以考,而且是值得鼓励的事。
比起昨天,这考兵略,就没这么多规矩了,进去之后,也不必去拜见什么大宗师,直接拿了考号寻到自己的考棚。
张霖在一个考棚坐下,却发现对面有一双眼睛,正带着狠戾瞪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