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帐之中,石天爵压着眼底的不安看着忽然就笃信佛法的俺答和那个仁增贡布。
自从满受秃在朔州吃了个败仗,这两三年里,草原上的局势就如此快速地开始变化。
现在,石天爵倒没有受什么冷落,但他却奉俺答之命,只专管土默特部去往东面与朵颜部做生意的商队了。
说是专管,也只是做个出面的掌柜。既防止被骗,也担负着从东边尝试着多招募一些汉人过来的任务。
南面的宣府大同,这两年逃边的汉民忽然变得越来越少。
而想要去劫掠,却发现边墙上好多地方都开始有那种前年让衮必里克折损了很多人手的鸳鸯阵兵。
俺答也没有下令再轻易劫掠大明,去年的主要动作是去攻下了青海、赶走了亦不剌。
今年……今年也不会怎么样吧?他好像正忙着让他的部族牧民也信奉吐蕃那边传来的佛教。
丰州滩因为回家的这一些勇士而变得热闹,但这热闹与石天爵无关。
第二天,他就随着俺答的一个妻兄一起出发前往大宁,带着长长的马队,其中还赶着很多牛羊。
大宁那边,设在承德的朵颜三部宣交使馆当中,宣交使赵时春同样是嘉靖五年的进士。
现在,他这个使馆当中,花当的儿子伯革亲自等候在那里。
赵时春坐在一旁笑着说道:“世子不必担心,内子也只是先看看贡女身体是否有恙。广宁边市已开,只要朵颜三部是诚心与大明为善,这贡女献不献,其实也不重要。”
伯革谨记父亲教诲,认真地说道:“陛下宽宏大量,不计较朵颜部前年无奈之下助汗庭之事,更是允我三部只献一女而已,岂可怠慢?塔娜并不是出自大家,正担心不明礼仪,入不了皇帝陛下的眼。”
赵时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是进献给皇帝陛下的女人,赵时春之前避嫌没见。但是放心不下随他来到边墙之外的妻子却偷偷跟他说了,确实长得极为美丽。
那也难怪,足足花了近十个月选出来的人。
当然了,陛下要什么美人没有?能不能入陛下青眼,其实正如赵时春所说,不重要。
他对伯革说道:“对于令尊前些时日对本使提出来的困难,本使已经拟疏呈奏陛下了。这滦河两岸与那辽河套,确实有些地方更适宜开垦为良田。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委派数位农学、工学供奉来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请世子回去后就禀告令尊,可先选好人,届时学好本领便是。本使来此,绝不干涉三部族内事务。”
“感谢钦使,我一定会如实转告。”
在他们东南面的辽河口左边,是广宁右屯卫所在的卫城。
屯卫,顾名思义,还是以屯田为主。
这右屯卫的东边,是一片很大的凹型海湾。
这片海湾,就是汇入了辽河、太子河、浑河三条水道的辽东水系的一个重要入海口。因为有三条河汇入,这条河如今名为三岔河。
辽东边墙,在三岔河的三条河汇入口处凹进来一大块。辽河在汇入三岔河之前,倒流淌于边墙之外。三岔河畔紧邻边墙的东侧,谓之牛庄驿。它的东南面,就是辽东海州卫所谓的海城县城。
随着辽东在广宁北面镇靖堡与白土场关之间开了边市,目前的辽东很快有两个地方繁荣起来了。
一个是经山海关来到辽东的陆路所必经的锦州,另一个则是这可以走海路、经三岔河来到此处的牛庄驿和海城县。
现在,就有一个船队来到了牛庄驿外的河边码头。
阳武侯薛伦的儿子薛翰站在船头,眼睛有点担忧地看了看西北面。
“离边墙这么近,若鞑子寇边,这里岂不是危险?”
“世子多虑了。这边墙之外,可是辽河套,沼泽遍布,并不便于鞑子骑兵驰骋。况且此处北面,沿着边墙,东胜、长宁、长安、长胜,那更是三十里一堡、十里一寨。边墙不把那辽河、蒲河围进来,是有道理的。”
薛翰点了点头:“话虽如此,辽东边市一开,此处还是更险要了。如今通驿局辽东分局以这牛庄驿为重要一点,与我海运局也开始合作,可想而知三五年后此处之富庶。既然富庶,难保鞑子不觊觎。”
“……世子,咱们海运局只管运粮草、做生意。这些事,朝廷自有诸官分担。”
薛翰不再言语,反而琢磨着若这里遇险,其实水军也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