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在黄锦的陪同下拾阶而上,入了乾清宫坐好在御座上。
等他们一一坐好之后,朱厚熜笑着问朱让栩:“蜀王是最早入京的。入京后,这两年还习惯吗?”
“……劳陛下挂怀,臣很习惯。京城之繁华宜居,远非成都可比。陛下许臣等祭日可入宫至奉先殿祭祀先祖,更是以前不敢奢求之恩。便是府中用度,陛下天恩浩荡,本色满俸,这也是以前不曾有的恩典。蜀王府一脉,既允行商又允进学,后辈子孙们无不称颂陛下英明。”
朱让栩乖得很,只讲好的,似乎没有坏处。
朱厚熜正色道:“懋仁,去年粮储号的收成,除了宗亲俸粮外,各王府应得分润津贴,如今也算好账了吧?”
崔元立刻回答:“回陛下,已经都算出来了。按例存留转运至各仓后,已经起运抵京。臣正待九月后便发送至各王府。”
“去年收成如何?”
“回陛下,粮储号得农学院和金坷垃肥厂所著,平均下来,亩产就比一般良田要高上三成。因有储粮以应军需之责,皇明记转运行及河运局也不敢怠慢,转运损耗都极力控制。所雇农夫交上来的粮食,交完田赋,刨除购肥、整修沟渠、转运及储粮开支,较前年大约多上一成七。”
崔元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数字。
以皇田和宗室赐田为基础,再加上这些年买了部分发卖官田,粮储号在整个大明拥有总计二十三万一千二百五十七顷七十五亩田地。
粮储号毫无疑问已经是大明最大的单体“地主”,但以企业的方式在运营。
这些田地,在不同地方种植的庄稼不一样。粮储号拥有田底权,耕种是或雇或租吸纳当地农夫的。但与寻常农家不同,粮储号既有皇明大学院农学院的技术支持,也有金坷垃肥厂的肥料供应,更能集中力量不断改进农具、改善名下田土的水利设施状况。
水田的平均亩产达到了三石二斗多,超过了南方平均水平的两石六斗。
旱地也比寻常的要高。
这不奇怪,原先诸王赐田便都是好位置。
现在崔元汇报着数字,诸王都知道,这是说给他们听的。
各王府赐田都交给粮储号统一打理,皇帝允诺的有两点。
一是宗室俸禄本色满额供给。
二是在交完田赋、扣除成本、扣完宗室俸粮之后,剩下的“利润”部分粮食一半存入各仓以应军需,另一半则按各王府田地比例进行分润津贴。
等崔元汇报完了,朱厚熜这才笑着说道:“若算一算的话,本色俸粮再加分润,已经不比你们过去自己打理赐田所得净利要少了吧?”
“……陛下宽仁圣明,臣钦佩至极。”德王率先称颂,唯恐皇帝找他的麻烦。
“朕也知道,不能就这么算。比如说如今其他郡王等,俸粮便不再是由你们申领再发下去。光论到你们手上的钱粮,与过去还是比不了的。”
“陛下令宗人府办理此事,臣等少了一桩麻烦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在大赛场坐庄的另一家藩王立刻忙不迭地说。
以后,各支藩王的宗亲们都不看藩王的脸色,恩全出于陛下。各藩赐田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自己已经可以及时领到满额本色的俸粮了。
要论高兴,这些郡王以下的各藩宗室才是真高兴,藩王本人并不高兴。
朱厚熜又道:“粮储号以皇田和各藩赐田为根基,耕种所得储半以应军需,就是为了保大明基业不致有失。这对宗室子孙万代都是好事,这一点,伱们也是能理解的吧?”
“陛下此举高瞻远瞩,臣等当年便明白了。若非陛下宽仁,臣等如今还领着折色粮俸呢。”
朱厚熜叹道:“朕是想方设法为宗室谋长远啊。便是降等袭爵,也是无可奈何。试想,若大明再兴盛一百年、两百年,宗室之人该有多少?难道朕能忍心朱家子孙将来每日为吃饱肚子而烦恼?这样的事,原先在陕西、山西的诸王是最清楚了吧?宗室中竟有不得不乞讨之人,朕于心何忍?”
代王原先就封在山西,他赶紧作证,顺便抹泪表示穷怕了。
“既要降等,终有数代后归于平民者。虽说出了五服,朕也不忍心他们就此毫无根基地讨生活。不管怎么说,如今还有一份本色足额的俸粮,比寻常百姓人家还是好些的。故而,朕允了宗室之中郡王以下可进学、行商甚至出仕。这样一来,以两三代甚至四五代之力,未尝不能奠定一份家业。”
“此诚千秋万代之基!”蜀王再次带头表态。
朱厚熜欣慰地说:“看到大家都能体谅朕的苦心,朕便放心了。将来,朕的子孙也是如此。大明今非昔比,用人之处颇多。诸多制度、律法,也在不断完善。不论怎么说,宗室子弟终究还是比寻常百姓更好做事,你们说是吧?”
“陛下天恩浩荡,臣等必定忠君不二,奉公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