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桥街那处没有牌匾的宅院中,魏修神色不明,面前站着宅院中所有伺候的人,许久没有开口,最后只留下高腾墨梅和余年余月四人。门被关上,高腾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一跪,墨梅和余年余月也接连跪倒。高腾哀求:“大人,我当真不知薛娘子去了何处!”他指着身旁墨梅:“墨梅一直伺候娘子,她定有些线索!”墨梅猛地摇头:“大人,我当真不知!”魏修却看向余年和余月两人,余月吓得躲在余年身后,余年独自承受着魏修的注视。“行了,你们下去吧,余年留下。”高腾和墨梅喜出望外,起身时还将哭得厉害的余月带了出去。“说说,你知道什么?”魏修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水,没能控制好手上力道,杯盏落于桌面发出声响并溅出不少茶水。饶是余年也浑身一抖,她忍着哆嗦开口:“奴实在不知。”“不知?”魏修听得好笑:“我记得你们姐妹二人日日与她在一处,她做什么难不成能逃得开你们?”“先前荷包一事我不曾与你们计较,可现在…”魏修怒火已然散出些许,再没有和余年说话的耐心,或者说他并不相信余年,因为春晓聪明,如果她要做的事情能瞒过他,就一定也能瞒过其他人。魏修扭过头:“向西你来问,今日晚间我要个答案,让向南带着人搜寻一番,就说有丫鬟偷了一块暖玉,有线索者赏银十两。”“是!”向西点头应下,送魏修离开后重回房间,余年还跪倒在远处,直到向西将她扶起来。“多谢向管事。”余年行礼道谢。向西也没个好脸色:“余年,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大人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他虽宠爱薛夫人,可如今薛夫人私逃,大人震怒!”想起魏修晨起后得知春晓离开后的表情,向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当日在人市,我也是瞧中你聪明,聪明人可别干傻事。”向西意有所指道:“你应当明白,娘子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大人才是拿着你卖身契的人!”向西撂下狠话便离开,他还有不少事情,至于余年和余月,有的是人查看她们二人异状。余年走出来时,余月赶紧迎上去:“阿年,你没事吧?”余月眼睛已经哭肿,却和从前比起来聪明太多,没有在众人面前喊出为什么娘子不见了这种话。余年自觉欣慰又觉悲哀,若不是生活所迫,阿月如何会变得通透。“我没事,大人不过问我两句话。”余年解释了一句,见没人管她们,径直回到自己房间,不出所料,房间已经被翻了个遍,余月少不得收拾一番,余年也在一旁干活,却时不时跑神,脑海中浮现出春晓在书房练字时,突然写出一句话。“金屋藏娇。”余年知道这个故事,是说汉武帝和陈阿娇的故事,可她也明白长门白头,武帝另有新欢。可初开始的二人好歹有些情谊,可现在的魏大人和薛娘子呢?魏大人是真的欢喜薛娘子吗?薛娘子又对魏大人有几分情呢?春晓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她努力舒展着四肢,企图缓和一些酸胀,女孩的笑声传来,春晓忍不住往外看去,晨起还病怏怏的孩子,如今已经在床边和钱六娘说起话,笑得很是开心。春晓心下一松,好在做了些有用的事情,没白来。午间,几人用了些饭菜,看得出来已经是家里最好的饭菜,可是依旧有些难以下咽,春晓面色不改,饭后又和彭五郎说了许久,勉强明白如今最底层的人民生活。说来可笑,身为奴仆的春晓还真没过上苦日子,好歹一日三餐,不缺吃穿,反倒是彭五郎他们,每日都在为活着而努力。听出他们想在汴京不远处落户,春晓陷入沉思,她在想要不要一起。这与她一开始的计划不同。春晓一开始是想回到苏州,去找扶柳,但昨晚她从魏修口中得知他即将升任苏州知州,若还去苏州这不是送上门这是什么。于是春晓临时改变计划决定先留在汴京看看情况,她本想着混出城外找一处僻静农户,谁料半路上遇到彭五郎,也算是巧合。若随着彭五郎他们上了户帖倒的确有了个新身份,与之前的春晓截然不同,但这条路春晓并不想走。而且她容貌过于出众,若是普通农户绝对护不住她,逼良为娼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春晓不能冒这个险。她需要更多活法。江南不能去,春晓早在苏州就察觉到魏修和身后的冀国公府似乎在江南布有暗棋,一不小心便容易暴露;汴京也不能留,汴京虽然大,但也人多口杂,隐户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完全,若魏修想要从户帖处查起,她逃后这段时间的户帖一定会是重点查探对象。而别的地方,金陵虽然繁华却又和苏州太近,别的地方好赖还不曾知晓,春晓可不想刚出狼窝又进虎穴,十分犹豫。魏修苏州知州的官职已然下来,不日便要启程,可却无半分好心情。汴京几乎被他的人翻个遍,就连青楼楚馆也被查了个透,根本没有春晓的影子,而去苏州的人也没半分消息,仿佛春晓这个人就像失踪了一番。子时已至,魏修依旧未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依旧不曾得到消息,想起他常说春晓聪慧,可聪明人来使手段对付他,魏修轻哼一声,称一句好胆量。他对于找到春晓之事十分有把握,只是时间长短罢了。薛家的人到了汴京却没见到春晓也不敢问,只得到一句姑娘已经归家。薛家人看着没多出一人的院子默不作声,做好了这场哑剧。杨宝仪受封为良娣,魏修自然到场祝贺,席间太子颇为畅快,与杨宝仪恩爱有加,并不掩饰,魏修看着便出了神,直至杨安仪开口。“魏大人,殿下正在喊你呢。”杨安仪小心提醒。魏修这才抬头,太子在问他去往苏州的时间。“回殿下,正是明日。”魏修不见慌乱回答道“明日?”太子颔首笑道:“也好,早些去。”“对了,听杨峰说,张伯啸明日归来,你们说不得还能见上一面。”张伯啸?魏修想起失踪的扶柳,能在苏州护住扶柳,且未流出半分痕迹,除了苏州知州,再也没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