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灵婉转的女声在佛殿之中响起时,一旁的彭季宁倒吸一口凉气,忍了又忍,勉强没有让震惊脱口而出。“你……”秋叔岐却没忍住,他飞快上前,双眼满是震惊,言语之中有常人无法察觉的惊喜:“你是女子?”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春晓的脸,却被魏修拦下。“小舅舅。”魏修拦住秋叔岐的手,又将春晓拉至身后方道:“她不是常吉。”“而是我的妾室,薛氏。”“什么?”不过短短两句话,秋叔岐听得一清二楚,他还没从‘常吉’是女子的喜悦中回神,就听到‘常吉’是魏修妾室。“不可能。”秋叔岐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也不愿去想含义,他只是摇头:“这绝对不可能。”“她是常吉,她不是你的妾室,你认错人了。”秋叔岐听不进任何解释,他抓住春晓另一只手:“宣明你认错人了。”她怎么可能是魏修的人。他们货船初遇,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常吉就是常吉。一旁的彭季宁连忙拉了一把秋叔岐,他在外游历时也曾见过不少女子女扮男装在外面,却很少能瞒得过别人。言行举止,男子与女子天差地别,不曾想他今日倒见了一位奇女子,有这样的技艺,当真罕见。彭季宁并非迂腐之人,也赞春晓手艺,却不妨碍出事时先护着自家侄子和好友。秋叔岐眼看失了神智,彭昱也在一旁郁郁寡欢,现场竟只剩了他一个清醒人。“宣明,你舅舅他也是没反应过来,呵呵。”彭季宁使上吃奶的力气,才没让秋叔岐当场与魏修抢人。血脉相连的舅甥如何能为了一个女子争执,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魏修不说要被御史参几本和罢官的事情,冀国公府都得受训斥。奈何秋叔岐根本听不进去,拉着春晓不肯放手:“宣明,你真的认错了,她就是常吉。”“你不记得了吗?我曾和你说过的呀。”眼看秋叔岐听不进去,魏修看了看春晓,突然一笑:“舅舅不信我的话,也罢,让薛氏和你说吧。”他伸出手理了理春晓有些散乱的碎发,语调轻柔和缓:“来,和舅舅说说,你究竟是谁。”“舅舅对你不错,一直瞒着岂不是伤了长辈的心?”长辈?彭季宁看着被魏修护着春晓,心中一叹。秋叔岐对‘常吉’的不同,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然也不会秋家上下对常吉不满却不敢动手,都是怕伤了秋叔岐的心。谁曾想,伤了秋叔岐最重的人却是他最爱之人。‘常吉’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这份情谊如何为真?又看了魏修一眼,彭季宁心中感慨,不愧是名满京都的魏世子,好手段。长辈二字轻易抹去了春晓在秋叔岐这里的一切,从前情意全都归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之意,和男女之情没有半分关系。魏修分明笃定秋叔岐不敢直说,这样的丑闻,秋家绝对不会认。秋叔岐可是魏修的亲舅舅,这样狠厉干脆的手段用得半点不含糊,反观秋叔岐,还在重复着不信,高下立判。春晓看到了秋叔岐的眼,从前满是温情,如今温情依旧,又夹杂着欣喜和恐惧,他在害怕什么?怕她的身份?还是事情暴露后的世人谣言?舅舅竟然对外甥的妾室动情,这几个字无论放到何处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秋叔岐这样的人本不必这样,他的一生本不该受到任何非议。“我……”春晓终于开口,却是男子声音。“我是常吉。”春晓轻轻挣开魏修禁锢着自己的手,仿佛感受她的妥协,魏修犹豫一瞬,也放开了她。春来不及活动手腕,春晓已伸出手抓住秋叔岐的手,让他松开自己。“这些日子,常吉感激不尽。”秋叔岐听着春晓的话,缓缓放开了手。“可我并非只是常吉。”手腕终于都被松开,春晓只觉浑身轻松,可这样的自由她也只能享受片刻。她对着秋叔岐轻拜倒行礼,眼中藏着不为人知哀伤:“在那之前,我是魏大人的人。”“薛氏三娘,多谢秋三爷。”佛殿一片安静,唯有风雪引得殿中烛火偶有摇曳。“好了。”魏修心中大慰,今日总算听到一句喜欢的话,他伸出手到春晓跟前,十分怜惜道:“夜里凉,快起来吧。”魏修的手就在眼前,春晓记得温度,也明白魏修意思,她伸出手,搭了上去。魏修强硬地将春晓的手全然包围,彰显着占有欲,看得殿中有人侧目,有人逃避。“哈哈哈,有缘便会相见。”出来打圆场的人依旧是彭季宁,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秋叔岐的身体隐有颤抖。心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心如刀绞也不为过。彭季宁心生感悟,一时间再说不出什么话,转头看向一旁的彭昱,却见他目光全在那位‘薛氏’身上。彭季宁曾发现彭昱为情所困,甚至猜测彭昱和魏修之间嫌隙便是因为女子所起,看到这副场景,他岂能不慌。难不成彭昱和魏修也是因为这个女子?如今又加了个秋叔岐……饶是彭季宁学富五车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彭季宁看着春晓那张黑瘦小脸,难以想象这样寻常长相背后的女子的模样,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使得这三人为她侧目。春晓柔顺,魏修满意,也不想春晓一直站在秋叔岐和彭昱面前,当即便要告退,现场也没有人拦他,直到魏修走出门外,秋叔岐才跑了过去。“你。”秋叔岐眼中只看得到春晓一人,他走了过去,不顾魏修阻拦,只问春晓:“你当真是薛氏?”春晓一愣,一旁的魏修替她回答道:“舅舅,我的枕边人,我怎么会认错呢。”秋叔岐看也不看魏修,继续道:“你曾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吗?”他们曾说过太多未来,谈过太多抱负,春晓总说平静日子,秋叔岐总觉得那不是谎言。春晓摇摇头:“我回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