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走近,魏修下意识伸出手,只碰到了滑腻的手腕,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春晓,她拿着衣服想要披在魏修身上,没想到他会醒过来。捏着手腕的力气并不小,春晓却不曾发出半点声音,她清楚看到魏修脸上的疲惫,这并非那个完美无暇的魏大人,却让春晓有种看到另一面魏修的奇异感觉。“你怎么来了?”魏修松了力气,却不曾让春晓挣脱开来,只是嘴角上扬了五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春晓在府内来去自如,如果不是出门多有限制,春晓也能称得上一句说一不二。春晓也不做无用功,只轻声道:“晨间不曾见您,听梨花说您忙了一晚上,妾过来看看。”事实上,春晓并不是很想过来,只是想到最近外面有些乱,她心中也有些害怕,尽管曾见过民乱,可民如何能和倭人相比,而且魏修书桌上的那些信件全都在诉说血泪,春晓看得怒气直冲,心中的恐惧也与日俱增。有时候还会生出一些躺平的想法,如今这样的环境,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如何存活?这像是一个很不错的理由,几乎可以吞噬自身。春晓心绪不宁,魏修只扫了一眼就看得明白,心中闪过两分欢喜,这次终于懂得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再步步紧逼,只是言语之中愈发亲密,惹得春晓脸红。“莫不是想我了?”魏修将人揽在怀中偷香,看到脸若红霞的春晓,心神一荡,世间美色太多,可怀中的女子总能勾动他全部情思,这样一个女子,合该与他生生世世。等春晓终于从书房出来时,她的鬓角已有些凌乱,跟着的几个丫鬟对视一笑,装作没发现的模样,走在春晓身后回了后宅。春晓一如既往地翻开书册打发时间,才看了没两页就见梨花进来道:“夫人,张娘子来了。”梨花嘴中张娘子正是怀有身孕的张瑜,最近这些天,张瑜几乎每日都要来春晓处,或说些家长里短,或一起做针线。“快请进来吧。”春晓方才书册,从软榻上起身,走了两步迎接张瑜。张瑜讪讪一笑:“打扰夫人了。”她每日过来拜见,回娘家都没这么勤快,外面已有些传闻,说是向东走了薛娘子的路,企图更上一层楼。这不是什么好话。因着向东亲信的身份,张瑜在官夫人圈子里融入得很快,可惜还没等她享受几天,先是孕育的辛苦,再是向东的疏离,纵然张瑜聪明,可到底少了些眼界,她纵然盼着向东能够升官发财,可其他夫人的打探轻蔑,早已让她有些恍惚,最后只好到春晓这里寻求庇护。春晓看张瑜,就像魏修看春晓,都是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对于张瑜的紧张,春晓主打一个善解人意,不过人自己不撑起来,别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春晓劝了几次发现张瑜很容易受其他人影响,每次她费了力气把人劝回去,张瑜就会脸色更加苍白的出现,倒是梨花熟读人心,建议春晓冷上两天。“您能帮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张娘子是个聪明人,只是一时慌了神,只能她想明白才行呢。”听到梨花的话,春晓还没下定决心,她也不是圣母,只是向东和张瑜刚刚成亲不久,家中也没有什么长辈,现在向东在外拼杀,只留下张瑜一个人,春晓总是想多照顾一些。没想到赵九娘也赞同梨花的话,因着前些日子此刻的事情,赵九娘也有些担惊受怕,喝了多日的苦药也不管用,眼看着一个小姑娘像朵花一样凋零,春晓该死的怜悯再次出现,总是将人喊来,时不时说些话,好在方法见效,赵九娘不至于双目无神,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的模样。“姐姐,我读书不多,只听过一句人贵自重,可从前……”明明还是个孩子,顶多是个青少年,如今说起来那些事情满是感慨,像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妇人一般,赵九娘并未将话说完,咽下了那些苦痛,语气肯定道:“如今才知道人重在自救。”算上赵九娘,屋内也就梨花、春晓三人,赵九娘说话也并不遮掩:“我从前的日子说是地狱都不为过,有时候甚至想要卖身为奴,去到那种好说话的主人家,说不定也能吃上一口饱饭。”“只是我总能看到别家姐妹开心玩闹,心中总是不愿意,总想要把握住所有的机会,这才一路走到姐姐身旁。”赵九娘说着话,看着春晓的眼睛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又被她飞快掩下:“若不是我卯足了劲,不放弃自己,又如何走到现在呢?”“女子不易,可没有谁是容易的,最应该立起来的,反倒是我们自己。”赵九娘的话并不算惊世骇俗,起码梨花在旁也没惊呼什么,反倒对赵九娘有些改观,觉得她也不是一心想要爬床的白眼狼,只是命不好,她只是想活得好一些,又有什么错呢。作为春晓身边的大丫鬟,梨花也不敢说魏修就会独宠春晓一人,男子的喜爱是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东西,容颜易改,等到未来,谁知道春晓会不会有靠赵九娘的时候。春晓听完接受了梨花和赵九娘的建议,对前来的张瑜十分客气,却再不像以往那般耐心引导,只一次张瑜就有些受不住,听说回去就叫来大夫,不过第二日再来拜访时终于不再像个溺水求援的模样,终于撑了起来,隐约让春晓看到了孔媒婆嘴里那个要强的张家小娘子模样。只是张瑜看向春晓的眼中再无往日的明亮,依旧有些依赖,更多地却是畏惧,春晓看得心无波澜,她也不是来这交朋友过家家的。只是没什么闺蜜缘分,张瑜来得还是不少,好在她只是图个心安,春晓也不太勉强自己,正好把赵九娘喊来,奉上清茶水果,任由她们二人在那处绣帕子,而她则在不远处看书,谁也不打扰谁。偷得浮生半日闲,可这样的日子总是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