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澤再次咳嗽起來,他強忍著不發出聲音,只覺喉間腥甜。
好在魏旭不在房中,反倒去了另外一處,屋內站著一人,身形並不高大,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魏旭卻不敢怠慢:“楊大人,真是多謝您。”原來向北等人能這樣找到好地方,又能躲過層層危機,背後是有人幫忙。
楊峰聞言擺手:“冀國公,此時不必再客氣。”他還想再說些什麼,身旁的女子已經忍不住開口。
“國公爺,您能不能救救張張伯嘯張大人。”正是瘦了許多的扶柳。
這是誰?魏旭從前並沒見過扶柳,楊峰又是出了名的清流,身邊自然不會出現鶯鶯燕燕,只是他見楊峰待這女子還算客氣,魏旭沒有直接拒絕:“這位娘子,不知您是?”
不過簡單的一句話,扶柳卻覺得有些難堪,她該說些什麼?她是誰,又是張伯嘯的誰?她以什麼樣的身份去請一位一等公去救張伯嘯。
“我,我……”扶柳腦中不自覺浮現出輕輕牽著自己的手的張伯嘯,他溫柔的說著未來,他說妳是我的妻。
那樣好的張大人,怎麼能被她玷污呢?
“奴是張大人身邊的婢女,當時羅紋抓了張大人,奴慌忙之下找到了楊大人……”扶柳簡單說了一下當時的事情。
“还算知道自己的身份。”站在兩人身旁的杨峰暗道,中闪过扶柳来找他时的模样,仿佛刚刚从水里爬出来,没有半分女子羞耻可言,只说让她救张伯啸。
杨峰对扶柳的态度甚至称得上厌恶,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张伯啸。张伯啸乃事杨峰最喜欢的学生,喜欢到他这个老狐狸心甘情愿为张伯啸擦屁股。就连还未升为平江府的苏州之事,杨峰对张伯啸也是满意的。
苏州富庶天下皆知,去了那处的人没有一个能干干净净的走,都得沾染点腥臭,张伯啸便是这个特殊。
一个说得上寒门的官员到了苏州能够秉持本心,还能将那些背后有靠山的人压得喘不来气,可见张伯啸的本事,他那么快离开,正是因为他太能干,太多人担心他炸了苏州那些糟污事。
杨峰不知在官家面前说了多少张伯啸的好话,所以张伯啸才能在汴京周围最富庶的地方为官,而且很快又称为汴京京兆尹,这背后没有官家的欣赏,仅凭杨峰一人运作是完全不够的。
在杨峰看来,张伯啸就是一尊美玉,而他就是其中一个匠人,只是欣赏他就心满意足,谁曾想这尊美玉竟然也会被玷污,而那人就是扶柳,一个他听了都嫌脏了耳朵的青楼女子!
那日,他们二人在他府中议事,期间说到兴起,还让人拿了些酒来,等杨峰想起来的时候,张伯啸已经有些嘴,见学生如此,杨峰自然让他在府上住下,反正这事经常发生,杨家甚至有属于张伯啸的院子。
谁料张伯啸直接拒绝了,说家中有人等他。
哦?杨峰瞬间来了兴趣,看着张伯啸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学生动了春心,他对此十分高兴,因为从前的张伯啸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幸之人,刑克六亲,怎么也不肯成亲,如今能想通自然是好。
见杨峰追问,喝醉的张伯啸也不像清醒时的守口如瓶如瓶,喝醉的他觉得杨峰就是最值得信任的师长,他呵呵傻笑道:“老师,她无父无母,出身青楼……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他丝毫不遮掩扶柳的身份,根本不觉得出身青楼有什么不对,他只觉得扶柳就是最好的,她的从前,她的现在,他的未来,他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杨峰不这样想,其他人也不这样想。杨峰听完后看着张伯啸满脸柔情,只觉怎么看怎么刺眼,他拿起一旁的酒杯,直接将酒泼了上去。
冰凉的酒水洒在脸上,张伯啸终于找回一份清醒,他看着杨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老师?”
“您喝醉了吗?”他以为是杨峰喝醉了。
杨峰轻哼一声,起身离开,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赶紧和那女子分开!”
“不。”哪怕还没有找回全部理智,张伯啸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他怎么可以和扶柳分开。
这样直接的拒绝,差点没把杨峰气个仰倒。要知道张伯啸这人虽然死脑筋还倔强,但他从不忤逆杨峰,哪怕杨峰让他在贪官污吏中好好说话,虽然张伯啸不愿意,但他也不曾让杨峰失望,谁知道,如今为了一个女子,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张伯啸忤逆于他。
这让杨峰如何不生气!
“她也是着急。”杨峰终于开口,却没有看一眼扶柳,只是带着魏旭往屋中走去,显然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被外人所知,扶柳便是这个外人。
扶柳面无表情,也没有再说任何话。她脑中闪过杨峰的保证,他说张伯啸不会出事。但他没有说理由。
这世上没有皇帝不喜欢忠臣,尤其是只忠于皇帝一人的臣子,杨峰是,张伯啸更是。别看骆文桐将张伯啸掳走,可他不会对张伯啸下手,就算他敢,裕王也不会同意。这样的道理,杨峰自然不会讲给扶柳听。
扶柳是相信杨峰的,因为杨峰是张伯啸的老师,可她依旧担心。
人不会死,就不会受折磨吗?她从小在青楼长大,不知受了多少调教,可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因为留了印子就叫不出好价钱,命在,不代表不受罪。
她可以吃很多苦,流很多泪,可张伯啸不行。
“张大人,不该受这些苦的。”扶柳张了张嘴,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