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英王的马车在前面,杨峰的马车也是一路畅行,不过不好挨得太近,杨峰吩咐车夫慢些,等他到了宫中,等待官家传召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还请大人稍等,官家正和英王说着话呢。”官家身旁的宦官带着杨峰去到一旁的偏殿,言语之间很是客气,看着和从前没有区别,杨峰却察觉到不对,他没有问出来,只是颔首接过:“多谢公公。”等到宦官离开后,杨峰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桌上那一杯水汽弥漫的热茶,神色愈发冷漠。他一向只喝七分烫的茶水,而这杯却是十分,几乎能把人的舌头烫下来。
若官家没有开口,一个小太监怎么会敢做这样的事。
杨峰不曾碰茶水,想到方才来到时,大致看了一眼官家所在正殿,那里没有一个人。这不对劲,要知道张伯啸起码要早来半个时辰,他人去哪了?
英王没注意这些,他并不知道张伯啸来到宫中拒绝这门婚事,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乃是金枝玉叶,又是郡主之尊,既不会耽误夫君的仕途前程,又能作为贤内助提高夫君的地位,这样的婚事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便宜张伯啸,他还不愿意呢。
可是,官家开口,哪里会给人拒绝的机会。
多思无益,英王索性不再去想,一大早就过来谢恩,除此之外还想和官家聊聊家常,毕竟他和官家也算是兄弟,虽然不亲,但皇家也没多少人,他之前和官家关系不错的,只是后来…。。做错了事情,英王认。他就是贪财贪色,就是喜好享受,疼爱女儿就要给她最多的嫁妆……在这些事情上,英王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人有三六九等,有些人生来就要在田亩之间忙碌,死后连张草席都得不到,有些人则截然不同,生来就是享福的,比如他。
挥霍金钱,放纵欲望有什么不对吗?英王门清,他越是不着调,官家才越是放心吧。
他早就知道官家上次罚他闭门思过的根本不是因为贪占粮银,而是因为他和裕王关系太近,年轻的皇子使得年迈的官家有些害怕,英王的闭门思过不过是给裕王的警告。
可惜,官家的警告没有让裕王收手,反倒越发刺激了裕王,终究走上了不归路。
赐婚是个不错的由头,英王觉得这是官家和自家破冰的好机会,谁知到了宫中才觉得不对。
这不像是件好事啊!英王随即想起匆匆赶来的杨峰,眼珠一转开口:“官家,臣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您……。”他简单提了一句,态度十分恭敬:“云馨到了年纪,臣也想着为她找个好儿郎,正不知道怎么办呢,还是官家您金口玉言,为云馨挑了个最好的。”
英王实在不太会拍马屁,他一般都是被人拍马屁的那位,好在听得多了,谄媚感激的语气也能学个大概,此外,真情流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一点,英王就做得很不错。
他哪里会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在他来之前,已经有人好好说道了一番。
在官家身旁伺候的小太监额头沁出汗珠:这英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不会说话。随后心中一动,真像翁婿,方才来得那位张伯啸张大人比他还不会说乎,官家气得摔碎了茶杯,偏偏那人会做官,却不会做臣,硬挺着腰背,额头被碎瓷划破也不曾软下一分。
想到此,小太监不禁暗叹:好在没发明旨,不然官家赐婚都要被拒绝,张伯啸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跪在后面的张伯啸只觉鼻子有些痒,他能感受到鲜血从额头流出,慢慢向下,又疼又痒,可他依旧跪着,没有半分动作,只有严重坚定让人不能忽视。
好晕……张伯啸本就不是什么身体强健之人,他同杨峰一起处理朝政,杨峰身子也不太行,多数都要张伯啸先行处理,可想而知压在张伯啸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一日三餐都没工夫吃,如今府上没了扶柳,那些下人不敢劝张伯啸,也劝不动张伯啸。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加上一夜未眠,又突然遭受‘赐婚’一事,心中五味杂陈,飞速跑来找官家。
张伯啸根本不用说什么,官家一见他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回去。”不等张伯啸跪下问安,官家就先开了口,他不想见张伯啸,也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让小太监劝退张伯啸。
可张伯啸根本没有后退一步,听到官家的安排他也不说什么,直接双膝跪地。膝盖和白石的撞击声,官家听得一清二楚,饶是他自认心硬,也觉得牙酸,又觉得无奈愤怒。
张伯啸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他答应?
难道为人臣子不听君王的话吗?
官家气得太阳穴疼,只觉喉间腥甜上涌,他看着那个跪倒在地的人没好气道:“让他滚进来。”
张伯啸进到殿中,张嘴第一句便让官家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绪再次纷乱。
“官家,臣求您赐婚……”不等张伯啸的话说完,杯盏就在他面前碎开,力气之大,擦着他的额角摔碎,小太监只觉得张伯啸额头伤口来自碎瓷,事实上,是杯盏在张伯啸额头撞碎。
官家脾气好,不过是没惹到他头上。
就像裕王,亲生儿子又如何,多年的疼爱又如何,惹到了官家,不说丧仪,还得在裕王死后没多久为杀害他的凶手赐婚。
官家一句话没说,就让人将张伯啸带到了后殿,才喝了一口茶就听到英王和杨峰都在往宫中赶来,官家倒想看看他们两个人想做些什么。
清官骨头硬,到底还是历练少,他倒要看看英王和杨峰能说些什么?
至于撤回说过的话,官家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早在他告知英王和杨峰这件事的时候,圣旨便已拟好,只是他想着挑一个良辰吉日罢了。
不过,见张伯啸不愿意,官家也不想再赏这个脸面。
什么良辰吉日,他是官家,他选的那天就是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