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已近黎明时分。
萧晔仍在昏迷中,灵溪要在众人面前做一个“贤后”样子,回来先换了套妃色常服,拆了双鬟,随便用根步摇挽了发,便朝萧晔的寝宫来了。
已近卯时,灵溪坐在萧晔的床榻前,因一夜未眠,颇是有些困倦,正水眸半阖,意识朦胧之际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极轻,又极稳。
她以手托着粉腮,水灵灵的桃花眼要睁不睁地看向来人。
傅君珮一来,便见到了这样一副不胜娇慵的美人春睡图。
他立时移开了视线,脚步顿了下来,停在离她有一丈左右远的地方,冷星一样的眸光投向了昏睡中的皇帝身上。
灵溪用手遮住樱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打量着他。
察觉到她饶有兴味的目光,傅君珮蹙了蹙眉,终于偏过眸来,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她。
他俊秀的眉宇间笼罩着一丝阴霾,投射过来的目光犹如刀剑一般的犀利。
白日里,两人才在唇枪舌剑之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冷寂,她此刻投过来的目光,是何用意
灵溪可没管他怎么想的,袅袅地起身,随手拢了拢有些往下坠的乌发,然后伸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她走到雕龙刻凤的玉屏风内,不过须臾,便听到那既轻又稳的脚步声也往这边移了来。
他站在屏风外,依旧离她有一丈之远。
春夜将尽,熹微的晨光透过纱窗折射到了傅君珮翠色的衣袍之上,使他看上去正如一个沐光的美雅仙君。
他在用一种审视的冷锐目光端详她。
两人依旧是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灵溪耐心告罄,正准备打破沉默。
便听到他淡淡出声“殿下夜里去了大理寺,舟车奔波,如此劳碌伤神,不如先去休息一会。”
灵溪心里一跳,这人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估计都在他眼线之下。真的是处处掣肘。
虽心底有些不愉,但她脸上依旧挂着清灵的笑,“太傅都知道了”
傅君珮不答,眸光愈发凌然如剑。
灵溪轻柔如羽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幽怨,“我知道,你定然觉得我善变,可是席云,他毕竟是因我而全家覆灭,遭遇不测横祸,虽然他心有怨愤,一直想要借机陷害我,可我却心生不忍,看在过去多年的情分上我今夜去,不过只是可怜他,给他送些东西而已。”
傅君珮淡漠地回答“这些话,你应该告诉圣上,而不是来告诉我。”
灵溪盯着他,语气有一丝执拗,“我为何就不能告诉你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么,太傅是认定了我水性杨花,白日里借机撩拨萧溶,晚上又趁陛下昏迷去探望旧情人,连我当时情急之下去找你,也是居心不良。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他抿唇不答,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突然就看到她浓密卷翘的眼睫扑朔,透明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滚落,顺着她粉白而精致的脸滴落到她的衣领间。
他听见她委屈巴巴地小声哽咽道“太傅,我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进宫非我本意,只是造化弄人,我原想着等陛下病好了,我还回关雎宫去努力地做好一个皇后。可是眼下我真的很害怕,席云他虽暗害我,但他是我在皇宫里唯一的故旧之人,我今夜去看他,只是了却一桩心事。至于萧溶,昨天真的是一个意外,裙摆太重是我没小心踩滑了脚从来我就没想过和他有所牵扯,甚至在心底,我是有些恨着他的。如果不是他,我此时就只是民间一个普通而幸福的妇人,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多的烦恼。”
灵溪用手帕拭去了泪漬,哭过的桃花眼更加水润清澈,就那样软软亮亮地看着他。
她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一定嫌我烦了吧。”
他喉结微动,黑曜曜的眸子里冷湛略略散去,有了一丝温软,“没有。殿下臣亦有错处,昨日是臣言辞过激,请您不必放在心上。”
灵溪在心里哼了一声,她可算是摸清这人的秉性了,吃软不吃硬,说几句软话,掉几滴眼泪,他态度就开始变了。
早知道如此,昨天也不那么态度冷硬地跟他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