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柘来到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酒盏,“我一会还有事,就与你饮一盏酒吧。”一杯酒该是无碍的,看她方才哭的那样伤心,总不至于一杯酒也不愿吧。犹疑之际,沈柘还是将酒一饮而下。沈舒筠走近,这方水榭是自己一进来最喜欢的地方,亭台楼阁。她无数幻想过,能与沈柘生活在这里,一日三餐,寒冬酷暑。沈舒筠拿起最近的酒盏。“你果然不愿,罢了,待我敬你三盏,就让你走。我也可以痛痛快快的回北境,再见你我只是兄妹。”沈舒筠说罢,就痛痛快快的喝了一盏。“如我这般养女,在沈家谨小慎微生活了数载。若非心中怀揣着那一点点对你的小心思,只怕我坚持不住。”沈舒筠说着,又给空杯里倒了一盏清酒,深深呼吸一口,自嘲的说,“他们都说你死了,却找不到尸首,我却觉得你就是藏起来了。只是我这样的身份,在沈家是不能发表什么的。可我就是觉得你还活着。”“你一出现,我就认出你了。”沈舒筠说着,看着远处笑了,她始终记得那日的欣喜。祠堂第一眼,她就知道定时沈柘的。他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记忆里长高了,英俊了。男人蹙着眉听着,看着有些不耐烦,沈舒筠抬手将脸颊的泪水逝去。忽的心底恨意涌现,苏绾有什么好,她不过是有些小聪明,沈柘爱重她也是因为苏承峘护着他。报恩嘛,都是这样。苏承峘这一支无男丁,想要将女儿托付给沈柘,可是一定要娶了她么?“好了,莫要说了。你醉了,再说下去也徒增伤感。”沈柘起身,却觉得慌得一下头晕,“你且休息一夜,明日我叫人送你。。。。。。”说着,沈柘觉得不对。并不是自己站猛了,是自己被下了药,这药好生霸道沈柘强撑拿了桌上的盏子,“你,你。。。。。。”说着,沈柘就倒地不起。沈舒筠斜睨一眼地上的沈柘,清冷的笑出声,“所以,你为何非要走?”说着,沈舒筠走近沈柘。“你从不肯听我说话,与你说话真的太难了。你就这样多乖。。。。。。”沈舒筠想要伸手触碰沈柘的眉眼,这双眼里从来没有自己,可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也是个痴儿。”顺着声音看去,程洺站在三步之外,她妆容清冷,看着沈舒筠深陷爱而不得,想劝她莫要自苦。大抵此刻的沈舒筠与自己从前一样,不过看到世间还有人与自己一样痛苦,多少不那么孤独。沈舒筠不语,程洺又道,“我也是偶然发现太子与沈家有干系。”“不过,沈家留你在京真真是明智呢。”沈舒筠看着那张自己喜欢的脸起身,沉下一张脸来,“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若要伤他,就莫要怪我与你翻脸。”程洺觉得好笑,真是痴的可以。“哈哈哈。。。。。。”“傻姑娘,你亲自将他药倒了,你以为他会因为你药了他爱你?”沈舒筠恶狠狠的睨她,“我是为了与他多待一会,你知道什么?”是啊,沈舒筠开始的时候就想好了,就是沈柘醒来她也可以解释的,她只是单纯的想与他多待一会。或者自己也佯装中毒晕倒,总归只要他不受伤,就好。“好吧好吧,事罢你怎么爱他都可以,我说了,事罢他将视你为唯一。”程洺一脸坏笑道。对于这种将男人的爱视作唯一的蠢货,自己幸而没劝说她,浪费口舌。程洺转身,提醒道,“你最好快些离开,按我说的,在外面的酒馆与人争辩,便会有人给你做不在场的证明。”“我是为着你好,否则他醒了会将一切怪在你身上。”沈舒筠对沈柘恋恋不舍,可再想这位太子侧妃口口声声是奉太子之命,还带着沈家的印信,那印鉴是沈之宽的。沈舒筠认得,那是沈之宽独有,这么说来父亲是太子党。沈舒筠想着,就离开了那地方,只是走到半路,沈舒筠觉得不对。若是太子想杀了沈柘怎么办?若是沈之宽本意也就是要杀了沈柘怎么办?上次在北境,她就亲耳听到沈之宽派杀手潜伏沈家军,伺机杀了沈柘。沈舒筠越走越慢。杀了沈小侯,然后叫一个侧妃来顶罪,不是刚好,她脚步沉重起来。今日晨起她就带着父亲沈之宽的印信,要自己听她的,说只要听她安排,将沈柘骗回来迷晕,自己就等着也沈柘长相厮守吧。长相厮守,心之所盼。沈舒筠越想越不对,便朝回跑,她跑的极快,今日救下沈柘他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定不会因为自己下药的时候责怪的。靠近门时看到程家的马车。下车的是程伯安。他怎么回来,他不是程侧妃的父亲么,难不成是帮着程侧妃一道来杀沈柘的?沈舒筠顺着侧门进去,只是刚一进门就被人按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先沈舒筠嘴巴封住,又将她手脚绑了。一直到被送到离水榭极近的地方,沈舒筠才发现,晨起被自己迷晕的沈家军都醒了。黑压压的站了一屋子。怎么可能?那些药是自己从北境带来的,沈舒筠大惊失色之际,只见沈家军后走出一人,竟是苏绾。她什么时候到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全然不知道。这么说,沈柘也是假意晕倒了?苏绾不说话,只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屋外,示意沈舒筠认真听外面。这间屋子离水榭很近,只见每隔一个人拿着弓箭,对准水榭正中。沈舒筠这才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自己设局让沈柘跳坑,这明明就是沈柘洞悉了阴谋,将计就计。这么说他方才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知道了。他不会原谅自己了,不会的。一并连着今日自己的神情倾诉,沈柘也会觉得荒谬,怪不得沈柘方才那般警惕,怪不得他愿意听自己说几句。不过是钓钩上钓饵,只可笑的是自己,竟以为他会死,痴痴蠢蠢的跑回来,程洺说的不错,自己真是一痴儿啊。沈舒筠的眼眶都红了,却听到水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程伯安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