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靖渊死得很痛快。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死之前的最后记忆,不是他戎马一生的各种荣耀时刻,也不是落魄时的艰难挣扎,而是一道明媚的笑脸。
那时候,夏希文的名声如日中天,门庭若市,他也是其中登足的一位。
十次里,倒有七八次是落空的。等着无聊时,他索性就在院子里打盹。夏日炎炎,蝉鸣震耳,他恍惚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一睁开眼,便见一道比头顶的日光还明媚的笑脸。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小女孩眼睛大大的,黑瞳似浸过水的葡萄,亮得惊人。她穿着白色的洋装,半卷的头发散在脑后,像极了外国书上的那些小公主。
商靖渊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又一脸机灵的小女孩,便说:“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见她拿着网兜,便问:“你要抓知了?”
小女孩点点头:“知了太吵,吵着阿娘睡觉了。”
商靖渊不是什么好人,可见小女孩粉雕玉琢实在惹人疼爱,话未过脑便出了口:“要不我帮你?”
小女孩眼睛一亮,笑颜愈发明媚:“好啊,谢谢你,大胡子叔叔。”
那日午后,他帮小女孩抓了很多知了,小女孩还请他吃了一个大桃子。
后来,他才知道,小女孩是夏希文的独女。
也是在那次以后,他见到夏希文的次数多了起来,只不过,那个小女孩,他却是再也没见到了。
夏家灭门,他脑中一闪而过的,不是别人,是那个叫“夏晏”的小女孩。可惜了,谁让投胎投到了夏家呢?
没想到,最终收走他命的,竟是她……
灰蒙蒙的天又开始飘雪。
谢旌开了一瓶酒,倒了两杯放在墓碑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今日夏晏本应该来的,只是仗还没打完,就不让她冒这个险了;况且这事不干净,我也不愿脏了她的手,那就我来吧。岳父,岳母,这仇算是报了,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看到。”
顿了顿,他郑重道:“上次来没说,这一次我好好地讲:我谢旌对着天地对着两位起誓,当年你们如何待夏晏,我也会如何待她,一生一世,绝不食言,请你们放心。”
*
几日后,谢旌把商靖渊的死告诉了青偃。
青偃握着话筒,沉默许久才道:“谢旌,他死不死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只想知道,你后路都安排好了吗?”
谢旌道:“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
青偃点了点头,随即想到电话那头谢旌看不到,便道:“好。”顿了顿,又道:“谢旌,我替夏家所有的人,同你说一声‘谢谢’。”
谢旌柔声道:“从你我结婚那日开始,我就已经是夏家的一份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我不爱听。”
青偃又习惯地想点头,微微一怔,问道:“谢旌,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旌叹了一口气,回她:“商靖渊一死,大总统兔死狐悲,楚叔已经准备开战,短期内我怕是回不来了。”
青偃心下失落,却也只能道:“北边冷,你多穿点衣服,要是不舒服,一定得吃药,还有,好好吃饭。”
谢旌说:“好,我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