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扛着飞絮,提着一口袋安陵侯府搜来的书折,避开守卫跳进了齐王府书房。
越州天寒,齐王府又覆了一层白雪,李苑靠坐在窗台上,身上披着一袭洗旧的白衣,精细的牡丹刺绣仍旧闪着银丝光泽,他托着一盏破了口儿的白瓷小碗儿呷了一口,好在府上还有影叠留下的白梅酿雪,日子一躁了,就呷两口品品,就着窗外的白雪,正是好滋味。
飞絮被扔到李苑脚下。
李苑却勾手叫影七到身边去。
影七听话走过去,顺从地俯身靠近主子,主子慵懒抬手,摸他的头发和脸颊,拇指和无名指上戴的素净玉指环触至脸颊,似有温凉淡香。
影七留恋地蹭了蹭主子的掌心,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应得的嘉奖,退到一边安静地等着主子说话。
李苑接过影七递来的书折翻看,津津有味地品味着李沫和李琰的书信来往,李沫用词犀利直接,毫不客气,光是看着这几行命令似的无礼口吻,就能猜出李沫是如何把刀架在安陵侯李琰脖子上,逼着他为自己办事的。
飞絮侧躺在地上,发红的眼睛瞪着李苑。
从膝盖和手骨里渗出的血已经把书房的地面殷红了一小块儿,膝盖骨缝和食指中指骨缝里各插着一根跗骨钉,他站不起来,也握不住刀。
直到李苑全翻完了折子,方才拿脚尖踢了踢飞絮的脸。
“本王是听说安陵侯孑然一身孤独清净,前些年捡了个孩子当儿子养着,很是喜欢,怎么,你就是那个飞絮?”
飞絮冷笑:“你都知道还问我什么。”
李苑啧了一声,脚尖挑起飞絮的脸端详,靴面上的银白累丝花纹映在这张稚嫩又凶狠的小脸儿上,李苑温和笑道:“本王辈分在那儿,就是李琰来了,也得客气本王一声皇叔呢。你在本王这儿撒的野,等会都得还在你主子身上,你可想好了。”
飞絮抿住嘴,狠狠瞪着李苑。
“看来还是没明白。”李苑摆了摆手,“影七。”
影七抽出百刃带里的细绳索,勒在飞絮嘴上,面无表情地往人最受不住痛的地方打,下手也极狠,几下就让飞絮吐了血,虚弱地窝成一团儿,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苑垂眼瞧他:“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少年毕竟没经历过什么,几次三番地痛了,也便害怕了,飞絮吐掉一口血水,微微点头。
凭李苑如今睚眦必报的性子,不论贵贱,绝无悲悯,他幼时就从没受到过任何统治者的优待,如今也再没有多余的善良能送给齐王府之外的任何人。
不用李苑吩咐,影七削下飞絮一缕沾血的头发,把人捆起来锁进私牢里,差遣眼线把头发送去了洵州安陵侯府。
影七回来复命,被李苑拉进怀里,从身后抱着。李苑轻轻吻着影七的颈窝,扶着影七下颌,亲吻着下颌的轮廓,吻至唇角,舌尖勾引着小影卫的唇缝。影七心神略一动摇,便迷失在主子若有若无的引诱中,张开嘴唇,接受主子的嘉奖和侵略。
从前的李苑像雪白的天香绣球,高贵又单纯,似乎可以鲜衣怒马闲游山水,不染尘埃;现在的王爷如同艳红的锦帐芙蓉,翻云覆雨将生死掌在一念之间,妖冶毒辣,勾人心魂。
影七完全沉沦在李苑给予的猩红的温柔中难以自拔。
李苑轻声吩咐:“李沫已经很久不曾来我这儿了,去查查他在做什么。”
“是。”影七喘着气领命。
脊背上雪白的牡丹花瓣被李苑肆意抚摸,比从前略显粗糙的指尖触在背后的烙印上,引得影七轻轻战栗。
李苑贴着影七的耳垂问:“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回王爷……还有几日……再宽限属下……几日……”
李苑弯起含着桃花的眸子,指尖摩挲着影七微微仰起的下颌,笑道:“我给你的时限是两个月,如今已宽限你三日了。”
影七颤颤解释:“因为……因为做面具……请梁少爷赶制衣裳……要花时间。”
“还要几日?”
影七分心计算:“……七,七日。”
李苑让他睡在自己床榻里,翻出些伤药,细细察看这两个月影七身上新添的擦伤和淤青,用弓茧密布伤痕累累的指尖沾着药膏,涂抹在熟睡的影七身上。
家里最好的药已经全送到洛阳地牢了,希望他们还能撑得住。
李苑无心再顾及他人,他只能用自己仅有的温柔保护这些在黑暗中默默燃烧生命的孩子们。
那缕沾血的头发送到安陵侯府之后,李琰果然亲自登门了。
守卫齐王府的定国骁骑卫也越发松懈,知道里面囚禁的齐王李苑翻身无望,也逐渐放松了警惕,晚上更是戒备松懈,仅仅是每日进去查查李苑是不是还在,是不是活着。
安陵侯李琰找了个机会,披着大氅独自进了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