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问题,用脚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可偏偏温敬并不打算追究,不知道是没把周良岐放在眼里,还是霍祁琛这枚棋子太过重要。“我听说前几日,你带小沫去见了老爷子。”“小沫”这个称呼,每次用在文苏身上,霍祁琛都觉得不太自在,尽管这本来就是她的名字。人总是先入为主,也总是偏私,他想他已经认定了简沫的一切,才会如此不自在。“是,爷爷知道消息很高兴。”文苏怯生生抬眸,“以后得空,我会常常去看望爷爷的,我也很想他。”霍祁琛抿了口酒,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这件事办的不错,老爷子从前对小沫照顾颇多,去看他也是应该的。”温敬话锋一转,“还有你,你和小沫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以后一定要多多来往。”这话里的含义太过张扬。姜灵玉握拳清咳,“他们都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要太操心了。”霍祁琛又和文苏对视一眼,不知怎得,他有些疲倦,关于两个人之间,温敬是打了算盘的,仿佛他并不是已婚,而是单身,又或者,根本没把他这段婚姻放在眼里。他眼眸微垂,又想到了简沫,那女人怎么都不愿意跟他一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想。霍祁琛端着酒杯应酬了一圈,尔后就近推开一间无人的休息室,侍者进入,询问他需要些什么。“别让人进来。”话刚出口,门就被轻轻推开,侍者回首望去,有些不知所措。“温小姐……”是文苏,她端着杯酒,小心翼翼看向霍祁琛,“阿琛。”既然这么巧,男人抬手,示意侍者出去。于是整个休息室只剩下两个人。文苏坐在身侧,“方才父亲逾越了,阿琛,你不要介意,你和简小姐的婚姻我不会介入。”霍祁琛听完,琢磨了一遍她这话,“你从前不喊她简小姐。”文苏有些尴尬,她从前只喊霍太太,如今的称呼倒像是向下兼容。“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是比较介意,她可能不介意。”霍祁琛打断她。文苏的表情愈发柔弱,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孩长相,委屈的样子堪称我见犹怜。其实和温媛有几分相似的。但如果和简沫比较,却不太像了,后者委屈起来,只会跟他对着干,给他惹天大的麻烦。“阿琛,你很喜欢她。”文苏小心翼翼问,“可是我只想知道,你们刚开始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心动是因为我?”她指的是长相。“你不要误会,我就是想知道,我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过分量。”文苏问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没有私心,只是单纯想知道。霍祁琛见状,那点生冷的语气压下去,变得柔和。“不是因为你。”他跟简沫的开始并不单纯,但确实不是因为长得像温沫。不过后来倒是因为这件事吵了许多次。文苏笑不太出来了。她抿了口酒,“原来很早以前开始,我们就南辕北辙,开始新生活了。”她这句话,让霍祁琛想起了那个连绵不绝的阴雨天。他合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温沫朝他伸出手,逆着倾盆大雨,仿佛一束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再后来,她换了个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没有认出来,并用了手段将她驱逐,给尽难堪。“小小。”他突然开口。文苏听着。“你在温家好好待着,做你的大小姐,将来嫁一位品行端正之人,我替你把关,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你想要吗?”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眸,认真问。文苏回望,里头有些哀伤,“我跟你,还是错过了。”人都是这样,不知道身份的时候,对两个人的阶级心知肚明,也不会肖想,可一旦想起过往,就容易不平衡。霍祁琛没有回应。“我还记得,准备升上初中的头天晚上,你答应我要带我熟悉校园,答应爷爷会保护我,可一转眼,十几年不相见,你我都变了。”她能说出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唤醒霍祁琛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就是当初的温沫。霍祁琛拿起桌上的烟盒,嗑出一根烟,焚着没抽。“曾经与我亲密无间的少年,终究还是错过了,对吗,阿琛。”烟灰险些烧到指尖,被轻轻一弹。“小小,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事情,我对不起你,今后会尽力偿还。”他眉心微跳。“我要的不是这个,阿琛,你知道的,从来不是这个。”霍祁琛几乎没有后路可以走,“你要什么?”对视许久,文苏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说。霍祁琛看向外头,一门之隔的热闹,和这里格格不入,他说:“将来找个好男人,别找我这样的。”文苏挤出笑容,“什么样的才算好男人?”“品行要好,工作也要好,身家要有点,他和家里人,都能发自内心对你好的。”霍祁琛认真想着,给她解释。“这样的好男人,我配不上。”“如何就配不上了,我霍祁琛羽翼下的女人,若是你想,可以做褒姒。”“褒姒?烽火戏诸侯毁掉周氏江山?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文苏轻声说,“我觉得我是赵飞燕,在狭小的包厢里跳舞,不被尊重。”霍祁琛的眼神渐渐暗下去。那次,他怀疑是她给简沫发的照片,特意把她带到天上人间羞辱她,尽管最后没成,那点羞辱也成真了。她一直记到今天。“我开玩笑的,阿琛。”文苏旋即一笑,没放在心上一样。有些伤害一旦落下,就没办法收回了。“曾经种种,今后不会了。”霍祁琛的声音很轻,但却坚定。因为简沫伤了真正的温沫的心,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可是一旦发生矛盾,你怕是也会很为难吧。”文苏看得很清楚,“阿琛,所以我不会给你惹事,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一根烟燃尽,霍祁琛始终没有抽一口。直至离开宴会,温敬的电话追过来,“祁琛,今日招待不周,你不要往心里去。”他提早离席,很快就被温敬知道了,态度放得很好,私心为了什么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