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沫微愣,想了想他们的时代背景,“是相亲?”“是,那个年代相亲太普遍,一晃啊,也都几十年过去了。”他似有感叹,“回头望过去,其实最开始我和她是没有感情的,可这么过着,有吵有闹,有商有量,也挺有乐趣。”简沫听得笑起来。“我记得我和她吵的最凶的一次,是我要辞职去别地支教,那会孩子才三岁,吵的哟,房子都快掀了。”他在回忆,言谈间略有得意,“你猜怎么着,最后还是我吵赢了。”温柔的老婆婆不屑一笑,“吵赢了算什么,你也就在那儿待了两天。”他不满,“那我还不是牵挂孩子。”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有一腔善心和抱负的,原以为自己的意志力能在山区待很久,没成想只待了两天就崩溃了。人啊,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受什么苦也愿意,但只要遇到温情,习惯了温情,整个人就会变得不堪一击。简沫忍不住,“您也牵挂婆婆的吧。”闻言,老爷爷和婆婆对视一眼,即使上了年纪,也是有不好意思的。“她这些年,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每天做家务,照顾他,维持生计,死心塌地就是这么多年。这不是书面上写的只要坚持就可以的,还需要强大无畏的爱。谁不想这样呢,择一城选一人,安静普通过完这一生,临死前握紧对方的手,承诺如果有下辈子,还是要在一起。但这在这个速食时代,太难了。许父握着女儿的手,眼神肃穆,“小姑娘,我刚刚听你讲,你失去了婚姻?”简沫有些微恍神,“是。”“他对你不好?”要怎么表达呢?结婚以来,霍祁琛对她很好,好到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老简,他是第二个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简沫整个人突然克制不住的颤动,她慢慢的俯在自己的膝盖上,寻求一个归属感,她的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各种人物悉数登场。“是我对不起他。”两天后,简沫在青樱的劝告下,去工作室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但她刚出病房,抬头就看见了霍秘书的身影。她皱紧眉,脑子一抹诧异闪过,之前霍祁琛的病房也在这里,霍秘书会出现在这,是……霍祁琛还没出院吗?果不其然,上天跟安排好似的,下一秒,简沫看到了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男人。气色比上次见面还要糟糕,但当他这个人站立在你面前,即使棱角消失了,那种压迫力还是在的。简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他的逼近面前,总会感到害怕。在只隔三步的时候,简沫找回理智,扯起一抹貌似轻松的笑,“霍先生,很巧。”精致的皮鞋顿步在眼底。霍祁琛原本只是沉默的盯着她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愈发阴沉,突然毫无征兆的欺身上来,大手虎口直接掐住了她的下颚。他在冷笑:“你在怕什么?”简沫仰头。他摘掉她的口罩,“怕被人认出来?还是因为你做了不知羞耻的事情!”他一字一句,是非常愤怒的困兽。简沫被掐的生疼,她奋力拍他的手:“霍祁琛!”他俯低身子,冷笑起来像欧洲的吸血鬼,“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因为,你和他认识?不止你认识,我也认识。”陈述句。氧气一点点从肺部挤出,目之所及的一切骤然变得恍惚,像是电影里的拍摄处理手法,五颜六色光怪陆离。后来,连他的模样也看不清了。他应当是查到了什么。简沫的情绪一点点变回平静,安稳的落回心脏。她决定放弃无谓的挣扎,如果这个男人要掐死她,那就来。似乎感受到了女人的求生欲在衰退,霍祁琛睁开疲惫的眸子,理智回笼,最终到底选择松开。力量突然消失,后退两步,摇摇欲坠,看上去很狼狈。霍祁琛显然不打算放过她,逼近了,不似刚才突兀的暴怒,简沫反而更怕。他说:“我真恨不得掐死你。”控制不住说伤人的话:“但我现在碰你,都觉得脏。”他不可能真的掐死她,简沫没胆子再敢惹这个面临崩溃的男人,尽量远离,捂着脖颈用力咳嗽,“所以离婚吧,你的资产复杂,协议书你来拟定比较好。”霍祁琛一身黑衣,因为姿势有些佝偻,看上去,像是从末日走来。他有些后悔,不是故意伤她的,他只是太生气,太生气了。简沫平平静静的看向他,没有任何愤怒激进,她越是用这样的眼神,霍祁琛就越是难受。“你要放弃我吗?”霍祁琛轻声问。简沫几乎窒息,咬牙点头,“嗯,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瞒了,我们这样下去,也回不到原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想去找老简。”霍祁琛紧紧咬着后槽牙,咬出一嘴的血腥味,眼前晕眩。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不真切。最惨不过人设崩塌,不过信念消泯。“你对我,有愧疚吗?”简沫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她神情淡淡:“我没有任何愧疚。”她弯腰拾掉落的口罩,未起身,听见霍祁琛气息不稳,略显尖利的声,“不要捡。”止住。“我说不要捡,听见了吗。”语气更激烈,依然是陈述句。简沫用眼神余光看他,心里竟然起了一丝动容。此时的霍祁琛有一些脆弱,好像她捡起口罩,有什么他一直坚持的东西,就彻底倒塌了。日光倾斜,时间在往前走,简沫到底扣紧那顶帽子,重新戴好,站直,转身离开。男人具备诱惑力的嗓音追上来,“如果离婚,你是婚姻过错方,霍氏的律师团会让你倾家荡产。”简沫的脚步却没停,异常坚定的往前走,不回头。“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一定要离婚的理由。她不回头。回应男人的,注定是一整条走廊的空寂,空气里的尘埃,晃晃悠悠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