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风。
与青州相隔千里之外,北境沙场军营。
旌旗猎猎,黄沙漫天。
主将帐中,蜡油火把分立两旁,猩红火苗窜起,照亮沙盘桌前围谈军情的众人。
“左将军,垯河以南乃北漠人的军营驻扎之所,那可是条通天河,想全军渡过去除非等旱期。”
“走潼关陆路又绕路太多,恐怕有伏,右将军你说如何?”
“嗐,那帮王八羔子,任凭如何叫阵就是不应战,卡死了咱们在这犄角旮旯猫着。”
“中将军,稍安勿躁……”
几人争论不休,齐齐看向一旁作壁上观的于尽良。
于尽良脸色不好看,这两三月以来,身体底子似乎一日不如一日。
左将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于兄,你见解独到,倒是说说眼下该如何撕开这战局口子?”
于尽良没好气地掸开他的手,“别烦老子,主将又不是我。”
“嘿,你近日这是怎的了?脸也白净了点,嗓子也细了,像个娘们儿……”
“去你的,你才是娘们儿!”
于尽良似是被戳到痛处,压着粗嗓骂他。
最近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处处不对劲,尤其是下身……
说话间,外帐帘子被人揭开,守门士兵恭敬向来人行礼。
“沈将军!”
帐内众将纷纷收敛神色,整了整头盔,于尽良满不在乎地嗤了一声,昂起下巴。
帐帘撩开,沈修妄身穿银铠走进来,墨色头发高束成马尾,面容冷峻,长眉凛凛。
似乎刚从营地外赶回来。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脚步沉实走到主位前坐下,薄唇翕张:“都坐吧。”
“深夜召诸位前来,议定行军路线,明日晚间进攻束城。”
众人依次坐下,颔首:“是,末将遵命。”
沈修妄言简意赅,拈起战旗插于沙盘之上。
火光映红他的侧脸,山根挺立,线条分明,明暗交际晃动之时,眉宇间桀骜毕现,端稳加重。
“明日晚间,左将军领一万骑兵自潼关陆路而行,北漠人定会伏击,届时且打且退,拖延半刻钟即可。”
“右将军领一万步兵去束城城下叫阵,他们打我们就撤,他们不出来就继续叫阵,声势越大越好。”
“中将军带领五千水性好的兵,夜渡垯河,奇袭对方粮草营。”
这是要东、南、西三个方向分散逼近,有人不解,问道:“沈将军,那我们的主力部队究竟要从哪个方向攻进去?”
沈修妄拈起最后一个旗子,插在北面天堑之上。
“从这儿。”
于尽良泼冷水:“那里可都是峭壁,如何能过得去。”
沈修妄真是想赢想疯了吧。
北漠人便是仗着这道天然屏障,才敢屡次挑衅大魏。
甚至沈父当年战败,全军覆没,也是在此。
沈修妄掀起眼皮,冷冷看向于尽良,“北漠人和你一样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