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镇场,在场的人毕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恭恭敬敬像尾巴一样缀在后面,多的一步也不敢走。拉开这个房间的门的时候,他故意并不完全打开,只留了不宽的空间,恰好够灰原哀和毛利兰一个跟着一个进去。两个女孩进去后,安室透立刻关上门并且上锁,隔绝身后畏畏缩缩但探究的数道视线。
房间里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们被关在里面还算安分。想也是,如果是在陆上,恐怕还需要注意窗户;但在没有信号的大西洋中间,海洋自然而然成为了最好的狱警。被关在里面的人,自然会失去逃跑的心思吧。
哪怕是年轻气盛又自视甚高的天才,刚才与赛门教授对峙时一时气上心头,肾上腺素催发着说出那么一段天真热情的肺腑之言,放她和姐姐在幽暗的密室里呆一呆,那点莽撞的勇气也会被冰冷的夜晚浇灭的。
少年意气最怕动脑筋,多思容易生变。这样想来,她没准还能再争取争取。这一回是赛门教授太着急了。众多的守卫中,不乏有这样胡思乱想的人;但毕竟成功近在眼前,因此赛门教授缺乏耐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但说到底,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和她那有点功夫,面对现代枪械却也终究无力的姐姐,又能翻出多大风浪呢?那扇门毕竟锁上了。
在被甩进那个狭小的房间时,灰原哀和毛利兰都看见了角落里坐着的男孩。电光火石间,不必细想,灰原哀即刻扶在毛利兰手上。不要说话,不要表现出这个房间还有别人……那个金发的外国少年也立刻竖起一根手指:嘘。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来。
门被立刻关上了。房间里并不如走廊上那样昏暗,在暖融融的橙黄色灯光里,外国少年并不等来人询问,就主动表明了身份:你们好,我是亚瑟。
他用的是日语。并且比起赛门那蹩脚的口语,要好太多了。没有任何走音口癖,挡住脸,几乎就是个日本人。
他的声音像烛火点燃后飘渺不定的火苗。轻飘又难以捉摸。但他的脸色同他的声音一般苍白,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仿佛生命即将行至尽头。亚瑟的声音如此轻,或许并非完全出于隐蔽的需求……他说不准只能说出这么大声的话了。
果不其然,做出如此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亚瑟立刻捂住嘴咳嗽两声才继续:“亚瑟……冯……蒙哥马利。是的。”他对上灰原哀恍然大悟的眼睛,“这艘船的船长。”
这样年轻吗?灰原哀想起学术研讨会上讨论的课题,只说:“我记得船王至少一百岁了。”
亚瑟摇摇头,苦笑着说:“世界上没有永生。那是出于贪婪所虚构的神话。任何人……咳咳……都注定无法逃离自然的法则。那是……生命的本能。很遗憾,我并不能永生。”
他又苦涩地吐露了百年前的亚瑟如何贪婪,将子孙整容成年轻时的样貌借以做出永生骗局,让船王永远不会老去。赛门教授实在可怜。他合上眼,面容中尽显超乎寻常的慈悲:赛门将自己的大半生燃烧殆尽,只为追寻一个贪婪铸就的幻影。
这话实在悲凄,毛利兰想开口,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安慰的话。好在亚瑟很快调整了情绪,坚定地做出誓言:“但你们不用担心,即便是现在的我,也会让你们毫发无损地下船的。这是我身为船王的责任所在。”
毛利兰很想说:可你还这么小啊。你看,你也不过十二三岁,放在一个普通孩子的成长历程中,或许刚刚踏入国中,甚至可能还是小学生呢。却要为了先祖的贪念的反噬搭上自己的未来吗?
但这时门忽然被打开。来者带着面具,手中提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箱子,光看外形与那些赛门麾下的研究员兼护卫没什么两样。毛利兰头皮发麻,马上挡在亚瑟身前;身体仍不住地颤抖,祈祷这人没有看见什么。
“没关系。”
亚瑟在她背后安抚式地拍了两下:“他是……”
那人配合地摘下面具,并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里面有本次研讨会整理出的全部资料。我没有时间整理,但其中应该还是有对你有用的部分的……尽量快吧。”安室透对着灰原哀说。并且不等她明确回应,就马上拉起面具离开了。
反正呆在这,她也浑身难受。耽误她工作,不是个好主意。
他知道自己这样表现在外人看来,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连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本人的心也是如此,如此呼唤。他受严谨完备的训练至今,记忆力顽强从不遗忘,并且善于记住和分辨人脸,自然也看得出,灰原哀的那张脸上,有多少特征遗传自她的母亲。血缘,确乎是奇妙的东西。让死人复生,让活人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