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面前那个举着散发寒光的利刃挟持唐欣的女人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目标,面上却显出稍纵即逝的悲哀。不过很快这点软弱就消逝了。她说:我不要你做什么。就站在这儿好了,什么也别做。
唐晓翼立刻就明白了她的隐含之意,旋即望向“培养液”的海洋,瞧见那个男人越走越深,简直要溺死在里面。怎么会这样?他再转头,却发现贝尔摩德也如出一辙地望着培养液中的那个身影,面上并没有仇恨或是怨毒,反倒比自己还平静。
研二,研二?
看看我,看着我。
大家已经到对岸去了,就差你了。
来,拉住我的手,就不会被浪打翻了。
我记得,记得刚才这里还是培养液来的。萩原研二迷迷糊糊地想,再一睁眼,四周却都是厂房、广阔的平地以及繁茂的芦苇。低下头看,自己正站在湍急的河流中央,正午的日光投射下很小的一片影子,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顺着那只手,视线一路向上:
研二,怎么了?
一个金色长卷发的女孩——无端地,萩原研二觉得她比自己稍微大一些——正拉着他向前走。
大家已经都到对岸去了,就剩下你了。来,和我一起。
……你是谁?
嘘。
萩原研二没有明白,但他继续向前走,好像身体抢在他之前相信了这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河水不湍急,却越走越深。
对岸……对岸在哪呢?
很快就到了。
他听
话,继续走。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先丧失了怀疑的勇气,不愿意这个场景忽地消失不见,拉着他向前走的女孩看不清面目,声音也遥远地像是宇宙的呼唤。但是唯独那一双眼睛,动人,明亮,而且萩原研二在其中看见了自己。
宇宙的传声中好像有一点杂音。他忽然意识到。先开始只有一点,但越来越响,滋滋歪歪的电子垃圾——他伸手去摸,摸到一个手机,不断地响铃,活像是闹鬼。但看屏幕,来电人,小阵平……等一下。他接通了。
他听见电话那头风暴的怒吼,而后松田阵平很大声地喊他:萩——他刚想回应,手机却忽然被打进身下的河里……不是河。是橙色的培养液。没有厂房,没有河流,没有芦苇。所以拉着他的人是谁?
金发的女孩消失了。拉着他的是零。蓝色短发红色眼睛的零,鸽子一样的零。
他立刻抽手就要走,居然抽不动。也摸不到手机。零,你在做什么?萩原研二感觉浑身发冷,但对上零的眼睛,她却遗憾,哀痛……
抱歉。但是我并没有骗你。大家已经都到对岸去了,只有这样才能继续。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拉住萩原研二的手苍白并脆弱,脉络青又透绿。请再睡一会吧。
零张开了怀抱。连这个怀抱也像冰块一样。她揽住了萩原研二,那点冰水一样的气息在转瞬间又回归成草木香和肥皂气。再转头,抱着自己的就变成了金色长卷发的女孩。研二?她笑着呼唤,倒退一步,二人双双坠入河流。到底谁是真的呢,谁是假的呢?
被彻底淹没之前,萩原研二隐隐觉得自己忘记回了一个人的电话。什么时候?或许在梦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