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猫小狗满屋子乱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胡来的时候,在诸伏景光再次自顾自地了结陈年宿怨的时候,只有萩原研二捋清范德布姆家族的时间线,并且规规矩矩按照先后顺序悍然狂推剧情,看了真叫人感动。
他一路追索着这个家族的故事,从地下室始,从地下室了结;因长生不老药而起,也因转世再造结束。只可惜这一回锈湖实在太没排面,拉来的四个人没有一个对长生感兴趣,搞的连驱动力都没有。使得这四个人行动的原因不过是想找到对方,或是找到真相。以至于其中一个早早钻空子跑路,剩下三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兜兜转转半天,威廉都还是没有重生。给老头在画像上气够呛。
不过还好,最后来了个优秀员工,一出生就是不同凡响。威廉终于不用着急,可以放下心来当个无动于衷的看客。他终于极为满意地看着事情按照他所希望的发展,于是在黑暗笼罩的相框里,只剩下一个老人平静的微笑。
他看着人接连不断地朝着地下室去。
在方才的流程里,萩原研二很有效率,又是观测月亮又是搞家庭演奏,还抽空参加了艾达的婚礼,就差生孩子了。在这期间,他得到了第五位演员似有若无的引导,最后追着来到地下。因为剧情已经全部结束,属于范德布姆家族的命运已经重演完成,房子发生了极大的震动,地表的部分彻底坍塌,只剩地下室。
他扛着死去活来的地震,来到门前,推开来。墙壁斑驳,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墙上还挂着范德布姆家族的家徽。一旁木制的架子上摆着一个气泵、一柄蜡烛、一大烧瓶水和一碟土。这应该就是炼金术里所讲述的四种元素:水、火、气、土。在炼金术士的认知中,凭借这其中元素应该可以制造出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在这片土地是完全成立的。
然后他再向里看去,已有一个黑色长风衣的人在。他站在炼金器材面前,听见声音,猛地转身,在昏暗的光下露出半张脸来。再仔细观察:好嘛,是琴酒。
……那这会组织岂不是真空?小降谷倒是抓紧偷家啊!萩原研二此时心态还算良好,还有余裕开个玩笑,并且回忆自己当年到底是个什么精神面貌,争取给琴酒糊弄糊弄。他还没开口,琴酒从鼻子里出一口气,冷笑道:早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现在还朝着我枪口上撞。
什么?我听不懂。萩原研二还继续装,主打一个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琴酒特嫌弃地把边上一个椅子拖过来,上面躺着一人。琴酒问:“你认得出这是谁吗?”萩原研二一看,绘里香在那躺着,头发凌乱昏迷不醒,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死到临头。
他说:“我说我不知道她还活着,你信吗。”
话一出口,萩原研二的神经迟来地发出警报:都什么时候还这样不正经,你是真不要命了,也好歹顾及一下别人的命吧!你要真把人气蒙了,一发狠把荷兰全炸了直接引起外交争端你就高兴了……警醒着点,起码让你那许久不上趟的情商发挥点作用吧。
他自觉眼下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得认真对待。但在很久以前,如果说那算相处的话,那他和琴酒说话从来就是这个味道,很正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罢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无非是在很一段时间前从琴酒那里受过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恩惠,真要上称称,也抵不了多少重量。
几个瞬间里萩原研二大概想明白关窍,于是去一旁找到水池,挽起袖子哗啦哗啦洗手。其大摇大摆的动作颇有种拿绘里香的性命打水漂的意思,还好她目前还睡着,以后也无法从任何人那里得知。琴酒也继续看他不顺眼,掏出□□来,动静特别大地上膛。声音在空旷如山谷的地下反复衍射,萩原研二马上开口:“——我这不是帮你交差嘛。”
香香,我还是在意你的。别急。他在心里急匆匆算道歉,转头侃侃而谈:“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boss终于等不及了,决定铤而走险服用这副长生药,哪怕是变成怪物也认了?我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体坏得竟然这么快。”
琴酒很不客气,并且素质很差,在密闭环境抽烟:“你根本不留守组织两三天,能知道boss的身体状况才可笑。”他的语气盛气逼人,但主动权却仿佛没有确切地抓到手里。在吐出的烟雾令他面容模糊之际,一个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可是这副不完美的长生药需要两人一同服下。一个人死,一个人生。”萩原研二语气不变,还是同刚才插科打诨一样轻快,“所以boss决定要谁去替他试药呢?”谁如此忠心?
墙上用以照明的火焰时消时长,燃尽的木柴发出轻轻的爆裂声,偶然吓人一跳。
琴酒泛起了杀意。他的杀意来源于混合性的愤怒:一方面,他对萩原研二话语的内容感到不快,即便他与boss将一同服下药剂的结局板上钉钉,但试药!说的这么难听,这么赤裸。不经修饰的语言有时最具伤害性,而有人总会捕捉到人最曲径通幽的一闪而过的瞬间,并精准地拨动它,塑造人一生的苦果;另一方面,他的愤怒则来源于,这番话是萩原研二说的。琴酒将这种愤怒的来由归结于对于叛徒的仇恨,然而在某个“曲径通幽的一闪而过”的瞬间,他又不得不承认,是由于自己从未被这个没想到的人这样拨动心神,所以感到无措罢了。
凭什么这样说?毕竟你我也不过是在这个世界最肮脏最晦暗的地下相遇。在一片漆黑里不管不顾地攻击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难道不是疯子的行径?疯了的人是脆弱的,是没有承受力的。
总之,当他回过神来时,枪已经怼上去了。被怼的人还乐呵呢,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停:“狙我了,就不许再狙别人了哦。”然后还非常有节目效果地啪一下,在大锅里炼出了一个榨汁机;老天爷啊,1859年的榨汁机!猫头鹰的结论还是下早了,景老爷炼金也就炼个小鸟,人家这直接工业革命。
琴酒不由得开始怀疑,干邑这人提出帮忙炼药到底是真心地为了保人而努力示好,还是干脆闲得慌想整个好活。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要威胁的人还借着把榨汁机往架子上放的机会,从他的枪口下绕开了。总之就是很不给面子。
琴酒说:“我来的目的是为什么你也已经知道了,也好,省得我多说。我只有一个问题。玛尔戈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加重了语气:“她,和nerv,究竟有没有联系?还有你。”
“我不知道。不过问我的意见的话,应该是没有吧。当然不保证准确性。”萩原研二含糊地糊弄过去,心里暗自却想:这件事我却真的无从得知。我对此毫无印象,难道琴酒的意思是,绘里香真的是间谍还是别的……这有可能吗?
不可能。我见到她时她才那么大一点。即便初遇不算美好,现场简直是鲜血淋漓;但如果要说她多年来包藏祸心,依然是不可能成立的假设。
在观察萩原研二反应后,琴酒忽然扯出一个极为不屑的冷笑,当中夹杂着的复杂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也是。她的确不可能与nerv有所联系。”琴酒的声音中暗藏着一种不怀好意,“否则她的父亲算是白死了。但是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把玛尔戈——或者说,青天木绘里香,为什么要照顾她?我的意思是——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收养你仇人的女儿?”
“……哦。你应该是不记得这些的。”
琴酒止住了话头,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从这些挑衅的话
中感受到快乐。因此,他也不免怀疑起贝尔摩德究竟有着怎样的脑回路,才能以这种方式取乐。或许这种无聊与参与者的不配合也有着关系,萩原研二只一心炼金,仿佛听不懂刚才的话。只是,可能老天也存心作弄人,在一番操作中,这个炼金器皿里落下一个黑方块。
“这是谁的回忆?”琴酒说,“你要试着看看吗?你要看看你素未谋面的家人吗?”
然而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所说的话,却有一部分来源于自己也看不明白的恶劣的心情;也就是琴酒自己刚刚遭到言语冒犯,现在想要以牙还牙而已。这一回,他的攻击不是为了维护组织,不是为了实现boss的意愿,只是出于私心。所以这一切算在他个人的头上,何尝不是承认自身存在的证据。
萩原研二看向挂在壁灯边的火针。他出于本能般,打起主意:装作拨动火光的机会,抄起火针,会有几分胜算?他十分明白那攥在手里的铁棒的分量。有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这里溅上班班血迹。但只消再一转头,就能看见倒在椅子上的绘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