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人类对自己大脑的利用率不到百分之十,就连爱因斯坦对大脑的开发率也不过百分之十三到百分之二十。另一个达到这个标准的科学家则是大名鼎鼎的牛爵爷。科学家研究,正常人的脑细胞可能只有百分之十被开发利用,剩下的全都在休眠状态;更有研究统计认为百分之九十八的脑细胞都在休眠,甚至有专家认为只有百分之一的细胞参与大脑的功能活动。
纯扯淡。
第一,这种说法的起源可能是:科学家称人类对大脑的认识可能不足百分之十。这是可能的,毕竟脑部手术哪怕到了今天也是极其精细化的手部体操,人类对于记忆和学习的运行构成了他们自己。但认识和开发到底是怎么能混为一谈的?退一万步说,一个公司里有百分之八九十甚至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在摸鱼睡大觉,你猜老板是会养着他们玩还是全开了?——哦酒厂两说,这个喷不了这个真的养闲人——但人家干活的好歹比不干活的多吧?成年人的大脑重量是一千四百克到一千五百克之间,哪怕是原始人的大脑好歹也有个接近五百克;你猜如果这五百克里只有五十克乃至五克管用,那些脑子重的原始人是不是该因为跑得慢早被豹子抓住吃掉了?
宫野艾琳娜在房间里兜兜转转,碇唯很少看见她的情绪这样剧烈地波动。往常温柔的女科学家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便毫不客气:基诺洛伦兹议长是个伟大的物理学家没错,是个伟大的政治家我也承认。但是谁允许他跑到生物里指手画脚的?还有冬月耕造,“形而上”生物学,他学习的明明应该叫哲学!应该和那些文科生一起被打包丢进伦理委员会去……我对文科生没有意见,但是……
我知道了。碇唯眨眨眼,鼓励地示意宫野艾琳娜继续说下去。宫野艾琳娜犹豫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光像流星一般稍纵即逝。真的要说吗?
“……第二,根据事实来讲,人脑用于思考和学习的内容,倒是如流传的说法一般,的确占比不高。但没有达到百分之十这样悬殊的差距……大约是百分之三十吧。而且剩下的百分之六七十也并不是休眠,而是精细地控制着人体的吃饭、睡觉、行走等等一系列的活动。比方说,我们产生了一个抓握的念头,然而大脑的发号施令则是要精细到动用几块肌肉,什么时候发力,什么时候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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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结束了训练,有一段宝贵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对自己的未来信心满满,对自己正在履行的义务无比信赖,以至于即便是自由活动也要爬上初号机的平台,望着中空的圆柱形生态舱。橘红色的溶液仿佛夕阳凝固成琥珀一般。他屏息凝神地望着这一切,耳边隐隐约约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见自阴影里走出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女孩,淡蓝色短发,眼睛是血红色的,像一只鸽子。
她看着也没有成年,与降谷零一样岁数,却流露出慈悲的神情来。
她说: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降谷零,是适格者。
蓝头发的少女歪着头,先没有交出右手来:适格者?一,二,三……你是新来的第七位吗?
第七位?……加持老师时而会称呼我为零号适格者,但是,据我所知,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别的适格者。
嗯。少女既不承认又不否认,使得降谷零不禁认真了起来。他本能性地猜测,这个女孩说不定也是seele准备的众多适格者之一呢。seele彼此封闭地训练着这些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择其优者录取。她问我是不是第七位适格者,岂不是说明还有六个?那我的编号是零,到底好是不好?是优秀还是压根没转正啊……
好巧啊。
少女的声音像冰块砸进酒杯一样干脆又冰冷。降谷零一时间思路没有转过来,问:什么好巧啊?
我的名字。ayanamirei……绫波零。好巧啊。她终于舍得交出右手,和降谷零短暂地虚握一下。她的手像一条鱼那样冰冷。
绫波零,你是适格者吗?降谷零试探地问。
我曾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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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零君第一次驾驶零号机的时候,那种疲惫也是可以想见的。”宫野艾琳娜的情绪已经慢慢和缓下来了。涉及学术方面的研究,她严肃起来,“因为那架机子完全就是一个死物。对于零来说,他不可以简单地下达命令:‘我要迈步’;而是要有意识地去思考:我要迈步了,先动大腿,大腿带动小腿,脚掌前缘落地,转变重心……零号机只是一台机甲而已。它甚至连电影——连《钢铁侠》都不如!托尼斯塔克好歹还有个人工智能管家来辅助作战呢。我们的设计完全浪费了人脑百分之六十的运算能力,而被迫令驾驶员用百分之三十的思考力去扛百分百的指挥……这是一次失败的设计。”
宫野艾琳娜流畅地把这一切宣之于口,抬手拿起几张纸就要直取基诺议长命门,提刀上洛,痛陈厉害。碇唯及时地叫住她:“你要这样说服他吗?”
“……不然呢。”宫野艾琳娜没有回头,但语气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我以为这就是你的计划呢。碇唯医生。”
“什么计划?我怎么不知道呢。”
见碇唯酣畅淋漓地装起傻来,宫野艾莲娜也没闲着,毫不客气:“……我以为你因为不同意人类补全计划,于是拿出我这个seele编外人员做遮掩。把我用在与研究完全背离的方向,借此阻碍计划的发展,并且消耗资源。到了实在撑不下去的程度,就推我一把,去与基诺议长撕破脸皮,彻底推翻这一整个计划……不过看来,倒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