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站在废弃校场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也跟着走进了废弃校场之内。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杨立先前明明还是与自己有生死大仇的敌人,自己此时为何还愿意与此人多交谈一会儿?
哪怕对方其实并不愿意与自己说话。
或许是因为对杨立将要做的事情太过好奇了吧……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杨立身后,眼看着杨立将一坛坛的火油从校场库房里搬运出来,跟了好久,也未找到与对方说话的机会,索性便随杨立一道搬运起了库房里的火油来。
趁着搬运火油弯腰俯身的当口,他才终于找到机会与杨立说上一两句话:“你先前派随从离开,便是要封锁城门,为你彻底毁灭这一座城池做准备的吧?”
杨立点了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他亦不知道李明德当下这般作为,是不是别有用心。
然而纵然对方真的是别有用心,杨立自觉只要与对方当面,自然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不会泄露自己这边半点秘密予李明德。
两个各自对对方心怀戒备的人,相处起来反倒没有那么多的麻烦,因为彼此至少都是清醒的,他们会自觉地在某些问题上与对方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真理教众此时怕也已经受了池鱼之灾,大半或成为了饿奴的腹中之物,至于南元朗手底下那些挂檐城城卫,当下状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明德此时没有什么依仗,欲要加害杨立。以他那点武道修为,对阵杨立,不被杨立杀死已是不错,如何还能祸害杨立。
或许杨立还能借着这个机会,从李明德口中套出他头顶那些大人物姓甚名谁……那就更加有趣了。
当然,此事的前提得是李明德变成了一个傻子,否则这样事关李明德立身之基的秘密,他不可能泄露给杨立。
老天的安排素来巧妙,亦让人无迹可寻。
两个本来持不同立场,注定要相互对抗倾轧的人,却能在此时心平气和地交谈着,哪怕日后两人依旧会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我用战马尾带火油的法子,不过是彻底乱了这座城池,令之发生暴乱而已……”李明德眼看杨立将火油刷在了一匹匹战马身上,眼睛都不眨一下,道,“你欲要用这个法子将此地彻底变成禁绝生人的地狱,只一千匹战马,太少了些吧?”
“挂檐城说大也不大,但却也不小,千余战马挟裹熊熊烈火从街道直穿而过,最多不过毁掉半个挂檐城而已,这还得依着它们的意思,它们若是四处乱跑,大火能带到的地方自然更多。”
李明德咧嘴一笑,似乎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终归是胜了眼前这个青年一筹的:“只是这些战马俱都是训练有素的好马,马队多半会跟随头马沿着街道穿行而过,如此,火势如何能蔓延全城?”
杨立停下手中活计,转头奇怪地看了李明德一眼,道:“我若将全城焚毁,如何能兼顾城中百姓?”
“要将此地烧成白地这样说法没错,我可没有说要将此地变成人间炼狱这样的话。”
杨立淡淡一笑:“世间有挂檐城这样畸形的城池存在,已是大不幸。若是以我一人执念便要将城中备受压榨的百姓也尽数烧成灰烬,那我倒是天下第一等凶魔了。”
“纵然是我欲要做个魔头,拿些个无辜百姓之性命作伐,我这魔头也做得太名不副实了些,不过是欺负弱小的无赖混混一类而已。”
李明德被杨立的言语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杨立这番话看似是在自嘲,实则暗讽如李明德这一类人不入流,连个魔头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