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锐吾兄:
见字如晤。
愚弟已在燕州游历半月有余,所见所闻可谓触目惊心。
前些时日,愚弟还在与你信中谈及燕州,对此地仍抱有希望。仍然坚信我朝能吏必会还燕州以繁华盛景,还燕州以太平。
还曾言今燕州之动荡局面,百姓横遭祸难,不过‘阵痛’而已。
如今思及这些言语,惭愧不已,无地自容。
愚弟已对国朝于燕州之吏治失望透顶!
今之燕州,杜少陵诗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亦难表此地生民惨状之万一。
愚弟亲眼所见,一处足有三五百户人家之村落,于贼匪抢掠之中,顷刻间付诸一炬。村落之中,除却稚童,其余人等,尽皆死绝!
便是稚童,也多被贼匪以镣铐缚其脖颈、手足,纵马拖行,宛若牲畜!
愚弟无能,只在村中搜检之时,救得藏于茅厕之中孩童性命。
幸天可怜见!
事已至此,愚弟本欲将稚童送去青萍镇,也总是一个安定所在。然愚弟始终摸不清青萍首领之根脚,亦觉此人城府深沉,青萍镇在其手中会发展如何,尤未可知。
因之,愚弟打算携孩童同去兴城,也好拜访贤兄,请吾兄知悉。
多有叨扰,得罪之处,还请贤兄见谅。
愚弟:秦远】
秦远将几页信笺折好塞进信奉之中,又在信奉上写了‘秉锐吾兄亲启字样’,犹豫片刻,将信塞进了怀里。
旁边的孩童抬头看着他,说道:“先生,我们以后就住在这个客栈里了吗?”
“我想回家。”
秦远闻声,愣了愣,面现颓然之色,有心告诉孩童,他所谓的家已经是一片废墟,更有贼匪横行,但话到嘴边,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他张了张口,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伸手拉住孩童的手,轻轻道:“家中……家中遭了祝融,总要等火灭了,才好回去的。”
“我们先去一趟兴城,等家里火灭了,再回来如何?”
“阿丑只是想回家,不是一定要回家。”自称阿丑的孩童摇了摇头,眼神黯淡,“爹娘走的时候跟阿丑说,以后若蒙好心人收留,不能耍孩子脾气,不能总是那么多事情的。”
“阿丑不会让先生为难,先生说去兴城,我们便去兴城吧。”
秦远点了点头,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转过脸去,却是眼眶微红。
这孩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被贼匪所杀,怎么会不晓事?他自己怕也是知晓,自己的家已经难以成家了罢……
也因如此,才让秦远倍觉心酸。
秦远拉着阿丑的手,走出了客房,站在房门口,往前院看了看,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便领着孩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