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这样的解释,刘颖却并未很快做出反应。
她只是继续慢悠悠、甚至还有点儿散漫地踱步向前,走向前,最终站在了许佳的床边。
她回眸看他:“我能坐下吗?”
“嗯?哦,嗯、嗯。”
许佳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或许下次我也该请你到我房间做客——能有人交谈实在是太幸福了。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中,随时担心科考站内的补给状况,就算极昼时间到了,也根本不敢外出探险太久。他们没给我配备武器,我甚至不是企鹅的对手——相比之下,那些被困在雪山上的人又有同伴、又有武器,山下就是活命的路。他们简直太幸福了。”
“我最近也常这么想。”
许佳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将手臂沉沉撂在桌上:“能活着,能和人说话,这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感叹一句后,他话锋紧逼:“不过……我一个大男人,随便往女孩子的卧室进是不是很不礼貌?”
“咦?”刘颖怔了一下。
她想了想,进而轻笑道:“唉唉,你看看我。这五年不止糊涂了,就连常识都快熬没了——都没想着要矜持,就像个……不正经的姑娘。”
“不不不。”
许佳慌忙摆手:“你……你还是很正经的。我其他不敢说,至少我自己就是个特别正经的人——如果你不是个好女孩,我是不太可能和你聊得这么开心的。我…不对,如果你不是个好女孩,我根本不可能和你聊得这么开心,所以……”
“好女孩……”刘颖眼眸低垂。
她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接下来说的是一件与她自己毫不相干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从小到大,我都是个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好女孩。念书的时候念书,不念书的时候要么就是上补习班、要么就是参加钢琴课或美术表演,从来、我好像从来没做过一件任性的事。就像是,我会一直是个乏味又不幽默的,让别人感到很无趣的女生。”
“不不,你很有趣啊。”许佳忙不迭地否定道:“你说话很有趣,给人的感觉很有趣,总之就是……啊,哈。我可不是说你滑稽,总之——我是在夸你!”
“嘻……”
再一次地,她笑了。
刘颖坐在床脚,肥而不大的屁股压在许佳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棉褥单上,挤出了一团成簇的褶皱。
“你可真不会夸人。”她娇滴滴的埋怨道。
……
交谈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她问了一些事,关于那部电影,关于独处南极的感受,关于未来的打算。
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一起交谈、一起笑的感觉……很开心。
她令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诱惑。
可是,他却不想承认这是所谓的诱惑。
然而,他又不得不猜疑这是否是货真价实的诱惑。
或许是圈套。
或许是捉弄。
又或许,这仅仅是两颗求知之心的触碰、智慧的交流。
已经熄了灯。躺在床上,许佳翻来覆去地思考着今天的事,他试图回忆起极地旅人的剧情,还不断尝试以最近从伽利略巨鼠身上观察到的数据为蓝本、从脑海中构建出一套分析及针对不同培养方案可能引发情况的假设。但多番胡思乱想的结果,却始终没能令他称心如意。
他还在想刘颖的事。
他想,他猜,他感到自己似乎在疑惑或殷切期待着某些事的发生。
空气中回荡着清扫机器人的响声。
它依旧不遗余力的将空气清新剂洒在一如平常的空气中,一切仿佛从未改变,一切好似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