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到了永兴就被告知春晓早已离开,向南询问下落也没个回答,最后回到苏州时只为魏修带了一封信。魏修有过目不忘之能,现在还记得彭昱信上所言,说是‘薛氏三娘’有大抱负,不是平常女子,不能被困于后宅…魏修看了只觉荒谬,春晓是他的房中人,如何用彭昱告诉他春晓有哪些过人之处。更何况,春晓定然与寻常女子不同,不然他何故念念不忘,纠缠不休?他魏修就这么容易对一个女子动心不成?信中除了劝诫,便是对春晓的溢美之词,纵然下笔克制,魏修却从中看出些许心动,那是彭昱对春晓的情丝。看到最后,魏修平静许多,将信丢在一旁,并不准备回信,这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彭昱藏着春晓还算牵强,可他对春晓动心,这是对他魏修的背叛!秋叔岐见魏修神色越发不好,也止住了话:“罢了,天色已晚,你早些到船上也能好好休息一番。”魏修回过神道歉,秋叔岐并不放在心上:“你我之间还这般客气,来给舅舅磕个头。”“你。”两人不像舅甥,更像朋友,私下都是你我相称,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守些规矩,如今秋叔岐这般说话,自然是在调侃魏修。魏修被调侃也不生气,面容上反倒闪过三分笑意。离开秋叔岐的院子,魏修再次去给几个长辈道别,一通忙活下来,再出门时太阳早已西移,好在是走水路,无需卡着宵禁时间。此时渡口依旧热闹,缺无白日那般繁忙,倒是多有力夫搬运了一天东西,如今收了工钱,开心地往家中走,他们看也不看旁边奋力叫卖吃食的小贩,却在看见货郎后停下脚步,掏出一日辛苦钱为家中妻儿买了支木钗或是针线。春晓和徐云起就这样在茶馆坐了半天时间。见春晓来金陵,徐云起自然惊讶,他本以为春晓会在永兴安家,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看一眼春晓,谁料一直没收到春晓来信,也一直无法确认,如今在金陵相遇,自然十分惊喜。“你是刚来的金陵?”徐云起还以为春晓是从永兴来的金陵,略有些不满道:“换了地方也不和我说声,你可把我这个义兄放在眼里?”此时他反倒庆幸二人稀里糊涂拜了兄弟,这样他才有名正言顺关心春晓的机会。不满中满是担心,春晓自然懂得,她笑道:“永兴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到底没能住下,我本想着在金陵待上一段时间再和徐大哥说,谁料刚到就见了你,我们两个人还真是有点缘分。”缘分……这个字一出现,徐云起瞬间将不满抛之脑后:“也是,你不定下来,我写了信你也收不到。”“你之前要在永兴酿酒,在金陵怕是不成,这处富贵人家居多,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房子,能摆出来的酒坊都有自己招牌,传了几代人,绝不会外传。”得,又一个岗位泡汤。听到徐云起的话,春晓只觉前路又昏暗一些,不过看着徐云起担心神色,她也不曾诉苦:“没事,我在永兴倒也攒下一些钱,够我在金陵安顿一番。”实际上这些钱都是彭昱和张钧的赠仪,给的不少,春晓却不敢大手大脚,毕竟兜里有钱,脸上不慌。再说了,她已将徐云起视作朋友,也知道徐云起今夜便要离开金陵,两人再见又要许久,何必让朋友为她担心呢。奈何徐云起见过春晓落寞的一面,以为春晓最多不过几十两银子,这些钱能在永兴安定一顿时间,在金陵是万万不成的,这里处处都要贵些精致些,那些钱恐怕不够春晓花。不过徐云起没有直说帮忙借钱,这无疑是在打春晓的脸,春晓又是个读书人,怕是拉不下这个脸。最近半年,徐云起一惊渐渐脱开长辈教导,独自一人在商海里浮沉,吃过不少亏,可人也在快速成长,就连春晓和他说话时,都感叹两句徐云起变化很大。看出春晓态度,徐云起索性说起金陵的一些事情,他这次在这待了十天,虽说了解的不多,但也肯定比春晓知道地多。而春晓也再次从他这处听来货郎生意不要沾的事情。天色渐晚,两人在茶楼包厢越坐越久,徐云起的小厮门不知敲了多少次,徐云起都说等会,可这次敲门声不停,春晓也站起身:“徐大哥,汴京路远,还是尽早出发吧。”此时已是黄昏,徐云起叹息一声:“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山高水长,总有再见的一日。”春晓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我敬徐大哥一杯。”徐云起也赶紧举起茶杯,喝得干干净净,两人又对视一笑。春晓和徐云起前往渡口,两人十分安静,不愿打扰这段时间,只是渡口就在不远处,终要离别。徐云起跳上船板,却不肯向里走,看着春晓默默无言,直到船夫吹起熟悉的竹笛声,那是开船的声音。“逢安,我走了。”徐云起还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说出这一句。春晓眼睛一热,轻轻颔首:“嗯。”她抬起手安慰着徐云起:“我应该会在金陵待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写信给你!”这句话吹散了离愁,徐云起也挂上笑容:“好!”他反过来催促春晓:“快回去歇着,夜间风大。”说话间,船只启动,他的身影渐渐飘远。春晓只是点头,站在渡口看着徐云起渐渐离开,直到模糊不清时她才转身离开。远处向西看着这一幕多有感慨:“自古总是伤离别啊!”他是对身旁的向南所说,二人如今都回了魏修身边当差,却没等到向南回答,反倒等来了魏修。“离别愁绪。”魏修从船舱中走出,此次他是奉旨进京,官船上挂着苏州知州的牌子,寻常船只都得让他先行,自然是第一个滑出去的船只,而那些普通客船、货船都在最后。听了向西的话,魏修看向渡口,以为是儿女情长,却没想到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