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从前不一样了。”来自魏修的关心话,彭昱听得并不多,如今听来十分暖心。彭昱到底品性纯良,魏修主动关心,他顾不得自己,反倒有些感慨魏修变化。他们二人通信最多时乃是魏修在端本宫行走之时。如今外人只见魏修风光,却不知天之骄子般的魏修在端本宫之时当真受过不少苦,才能在外面行走得宜,屡建功勋。身为朋友,见过魏修从前辛苦,如今一方大员,彭昱为他骄傲,也感慨魏修变化。魏修笑了笑回道:“不好吗?”“如你所愿就好。”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好与不好,只看人心罢了。彭昱捧起一盏茶,热茶入口,咳嗽也好了许多。魏修则说起近些日子的事情,他还是习惯和彭昱分享,这是多年习惯,非一朝一夕能更改。彭昱也是这般,他话不多,次次都说到关键处,每逢此时两人都会默契对视,知己也不过如此。两人越说越兴奋,偶有笑声传出,倒让不远处的两个长辈松了一口气,心中都觉得今日和解有望。“…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定要来苏州一趟。”魏修眉眼舒展,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兴奋:“先前我与……”说起春晓名字时,魏修突然停住。彭昱嘴角的笑也消失一瞬,房间内唯有火舌舔舐湖底的声音传来,直到壶中热水沸腾,他伸手取了下来。“宣明。”彭昱为魏修续了一杯茶道:“你我之间,何时说话这般小心。”他看着魏修,又勾起嘴角:“你方才想说什么?”心中则暗暗补充道:无非是曾经的欢爱,再好也是曾经,如今说来和黄粱一梦又有何区别?他想说什么?听了彭昱的话,魏修胸中怒火又燃,又或者根本不曾消失,他也笑了,比彭昱笑得更灿烂些:“我方向想说,我与…”“薛氏曾在江上游船,莲叶无边,小舟拥挤,只有我和她二人,当真世间极乐之事。”“若是你去,想必也能这般。”魏修挑眉看向彭昱:“如何?”早在魏修说出薛氏二字时,彭昱的笑就再也维持不住,等魏修说完,也只是沉默。彭昱再三暗示自己那些都是曾经之事,可从魏修口中说出依旧宛如利刃,戳的他难有平静之色。魏修自觉胜了一筹,谁料彭昱又道:“的确不错,只是佳人何在呢?”“苏州已是平江府,佳人也已离开,宣明须得习惯才是。”彭昱淡淡道,虽无笑意,却隐含讽刺。魏修听出其中含意,却不在意:“无论是苏州还是平江府,于我而言都是一样。”“至于薛氏……”魏修顿了一下,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她是我的人,定会归来。”彭昱听得心头一颤,魏修为何如此笃定?莫非他已得了具体行踪?还是在这处试探自己?他想告诉自己冷静,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向南去到永兴之时所言。“大人说薛娘子就在永兴。”“极为笃定。”天下之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春晓又装扮成了男子模样,按理来说极为隐蔽,他能发现都是巧合,魏修远在天边,依旧对春晓行踪了如指掌,这件事到底在彭昱心中埋下了一根刺。“既如此,我便祝魏大人得偿所愿。”不管是什么情况,彭昱的答案都是一样,他不知道是真,不想为找人提供半分助力也是真。魏修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本想从彭昱反应中试探彭昱如今有没有藏人或是知道行踪,奈何彭昱藏得太好,他没能得到一个完整信息。“那是自然。”魏修笑道,半分看不出全无下落的模样。二人再次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直到向西过来敲门:“大人、彭郎君,秋三爷要了些幽栖寺内的圆贝,请二位一同过去呢。”随从带来的圆贝还冒着热气,不过片刻,香甜气味已弥漫开来,十分霸道。彭季宁看着碟中小小一个,似乎是两层夹心:“倒没想到是这个味道,闻起来不错。”秋叔岐笑道:“放心,你肯定喜欢。”彭昱和魏修到后,重新入座,秋叔岐又沏了新茶,将圆贝推上前:“请。”彭季宁率先动手,捏了一个圆贝,入手松软,也没什么重量,他放进嘴里,瞬间被香甜包围,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圆贝已然吃得干干净净。“真是好味道!”彭季宁赞了一句,招呼彭昱来吃:“快尝尝。”彭昱点头拿过,和彭季宁大口咽下不同,他细细品鉴,确如彭季宁所说,味道极佳。秋叔岐最近吃多了,倒没这么着急,看着魏修不曾动手奇怪道:“这是怎么了?”魏修回神,想说些什么又看到对面的彭昱,到底没说出口。方才一进屋,他就看到了圆贝,那模样,十分眼熟,他似乎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等坐至桌边,周围充斥着甜香,勾起了魏修许久之前的记忆。汴京,不是;洛阳,不是;苏州,也不是……那便是更早之前,在福建路,在南安县,在他刚刚遇到春晓之时。想到此,魏修终于抬手捡了一块圆贝,轻轻捏了捏,正如记忆中柔软。向东受伤回府,碰上春晓做吃食,春晓便分了向东一些,又说这些东西方便携带,不占什么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如今依旧令魏修耿耿于怀。向东曾言春晓不让他说这东西是她所做,说是街边小食,怕吃了不干净。如今想来,担心他身体是假,不想对他好才是真!魏修心中郁气再起,捏紧了手中圆贝。自从春晓离开,他便命人找寻和她相关的人和物,这等小食也在他的搜罗范围之内,可惜一直不曾得到,倒是今日在幽栖寺见了。相似之物,难免会想到故人。看起来像,闻起来像,不知吃起来如何?魏修放进嘴里,仔细品尝,动作突然一顿,瞳孔放大些许:这味道,正和春晓当日所做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