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身上带些血腥气,跑来荷叶街的宅子,这处不是前些日住的那处,而是一处放在他人名下的宅院,为得便是临时安全。不过现在不用再担心,刘璋已死,是魏修亲自动的手。魏修嘴角流露中一分狠辣和不屑,金蝉脱壳、拼死抵抗又如何?脑子不用,迟早要死。刘旭老练精明,却有刘旭这样没脑子的儿子,到底是寒族爬上来的人,少些家族底蕴。魏修踏入荷叶街宅子时,面带三分笑意:“春晓呢?”向东和向西都没想到公子回来第一句就是问春晓,向西上前回道:“春晓姑娘进了房间便没再出来。”魏修本想去洗漱一番的脚步一转:“在莲院?”不等向西回答他已踏步而入,却没再莲院主屋中见到人。向西跟上解释:“春晓姑娘不肯住在主院主屋,她现在在右边厢房。”魏修秘密置办这处宅子时便已为春晓安排好,她住在后院主院莲院的主屋,里面还按着她的喜好,放了一些常用的料子和妆粉,谁知道这人主屋不住,非得去丫鬟待的厢房。魏修低扫向西一眼,看得向西心头微跳,暗自吐口水:当时春晓姑娘回来的时候仿佛丢了魂,劝她去主屋更是面如死灰,他哪里还敢再劝,万一人晕过去了,他少不得要挨板子。走到厢房门口,魏修便要推门而入,碰到时却变成了敲门:“春晓?我回来了,你还好吗?”听到魏修的声音,春晓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无半分欢心,满是嘲讽,她一动不动,任由魏修在外敲门。魏修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两次之后便推门而入。天色渐暗,厢房有无南窗,更是昏暗非常。好在向东比向西有眼色,早就喊来了丫鬟,两个丫鬟上前点灯照明。房间变得明亮,晃到春晓的眼睛,她扭脸躲避,魏修只见到嘲讽意味笑容一闪而过。“你们出去。”魏修挥挥手,直到众人离开,他主动上前道:“听向西说你一日不曾吃饭?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能任性。”语气中还有些宠溺,显然心情不错。“死不了。”春晓适应了光线,扭过脸看向魏修,眼神冰冷道。魏修笑了:“什么叫死不了?”他亲昵走来,想要捏一下她的侧脸,却被春晓伸出手狠狠拍开。“不吃饭死不了,可在公子手下做事却随时可能去死。”春晓并未留一分力气,手掌相碰时啪地一声,连她自己都觉得疼。魏修脸色沉下,语气也变得冰冷:“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做我的丫鬟,亏待了你?”“哪有呢?”春晓笑了,笑得十分开心,仿佛见到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奴月例五两,又有四季衣服各五套,谁看了不说一句公子是个大好人。”“奴真是谢谢公子。”春晓笑意盈盈冲着魏修行礼:“奴之前不过月例银子一辆,四季衣服各一套罢了,这样比较,能在公子手下办事真是好大的福气。”行完礼,站起身,春晓继续道:“也谢谢公子,拿奴作饵,奴真是觉得无比荣幸。”不等魏修开口,她继续道:“如今公子得偿所愿,是否也能放奴一把?”魏修瞳孔微缩:她知道了!刘璋没脑子,不代表刘旭留给他的人傻,先前江上突袭魏修意识到刘璋不容小觑,来到苏州后察觉到不对劲,却因为二人都躲在暗处,事情陷入停滞。事缓则变,魏修决定以身犯险,亲自钓出刘璋等人,但又不能太明显,索性以‘宠妾’之名游逛于苏州。表面上是魏修陪着春晓逛妆粉铺、布料行,身边不过一两个人,实际上魏修身边有三十好手暗中保护。刘璋果然中计,但确实没脑子,竟然在大街上动手,倒也打了个魏修措手不及,好在他最终跑到北城,也殒命在北城。这是一件极其精彩的博弈,作为赢家的魏修的确高兴,直至接到春晓泼来的冷水。她怎么会知道?所有的计划都由魏修亲自安排,春晓或许连刘璋是否活着都不知道。可她现在却知道了魏修用计谋刘璋,还知道了她自己是饵料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事情已经做下,没有反悔的余地,但魏修不觉得自己有错:“刘璋手下人难缠,若是不在苏州处理,他一旦逃到海上,后患无穷。”“我绝无伤害你的意思,我会保护好你。”这样的解释,春晓不接受。“作饵没错,抓人也没错。”春晓的笑容已然消失,她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此事事关重大。”魏修勉强开口道。这句话春晓已经听到很多很多次,她努力勾起嘴角:“原来如此。”“奴自知身份,现在虽不是奴籍,也是公子身边的丫鬟,为公子效力自当竭尽所能,哪怕一条贱命呢。”“一切单凭公子做主,奴绝无而言。”她指着门口道:“天黑了,还请公子离开。”魏修哪里会走,这一走春晓便不会再原谅他,他握住春晓的手着急道:“你别这样,你别自称奴,你已是自由身,何必这样?”听到自由二字,春晓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她厉声质问:“魏修,你口口声声说我已自由,你可曾将我当做自由身?”“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你信任万分,可你呢?”“哪怕需要我以命相搏,我也不配知道半分真相,你眼中可曾有我这个人?你可曾把我当做一个人?”魏修被问得呆立在原地,他想要说自己从来不曾轻视春晓,可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心中涩痛,什么都说不出来。魏修不知道,在他呐呐不能言时,那双亮如明灯的眼睛瞬间变得灰蒙,就如外面的黑夜,已然到来。“你走,你走。”春晓推着魏修离开,纵然她力气不足也不放弃,一点点将魏修推出房门,魏修想要制住春晓,却得到她越发厉害的反扑。春晓再顾不得其他,疯了一样将人推出去,直至关上门后失力滑落在地。屋外,魏修右臂无力垂下,右肩处已渗出大片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