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春晓猛地抬头,手中铜板有几个散落在地也顾不得,着急问道:“南城于家抓了一个人?”“嘘!”富态男子被吓了一跳,当即作出噤声动作,压低声音:“于家势力不曾听说过吗?竟然敢在大街上说他们的事情!”这傻小子不要命,他还要命呢。春晓用尽全力压下着急,脸上挂上热切的笑容:“老丈说的是,是我没见过世面。”说完便将找零交给男人,还从竹篓中翻出两个荷包递到富态男子面前:“您买了这么多丝线,这是送您的荷包,希望您下次还来找我买。”富态男子嘴角一抽:还买?他这次买这么多,够她们娘俩绣一年,哪里还用得了那么多丝线。不过春晓递来的荷包他也没有拒绝,免费的东西,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好说好说。”富态男子见荷包样式、绣工都不错,倒也好说话许多。春晓见他收起荷包这才开口问道:“老丈,你刚刚说昨天于家抓了个人?”她摸摸脑袋作出好奇八卦模样:“不瞒您说,我成日走在街边,倒也听说过于家名字,只是再清楚些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老丈您能不能和我说说?”“我也想做个大生意呐!”说得像是要和于家做生意。富态男子嗤笑一声:“小哥,我劝你一句。”春晓连忙作出俯首姿态,满足了富态男子训诫姿态。富态男子自然满意,也不再卖关子,当即说道:“于家是什么人家,那是和几位大人都有关系的大户人家,你还想将生意做到他家?纯属做梦。”“你出去问问,哪个商户不想和于家做生意,可惜人家根本就瞧不上外人的东西,据说都是从汴京运来的好东西。”“汴京?”春晓敏锐察觉到关键,于家不过永兴城的大户人家,据她打听,也没有人出仕,只是和官府关系不错,为何会和汴京有关系?人往高处走,既然在汴京有关系,为何不留在汴京?再说从汴京运来东西也太过奢靡,有这个功夫直接搬到汴京不更方便一些?春晓的沉默被富态男子看在眼里,还以为她不相信于家和汴京有关系,他声音越发低了起来:“你别不信,前两年我去买东西,碰到了于家婢女在外,她们的花纹绣样都是汴京所喜欢的。而马车之上的那位,似乎是浮光缎,纵不是贡品,也是汴京高门所用。”浮光缎,春晓很熟悉,这东西的确昂贵,就连魏修都说奢靡之物,非汴京不可得。于家当真和汴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这一切又和张钧有什么关系?春晓只觉得所有事情乱成一团,缺少一个关键点,将所有事情串起来。思索半刻,见富态男子要离开,春晓连忙开口:“老丈,您还没说完呢。”“昨天于家发生了什么事啊?”富态男子一拍脑袋:“瞧我,忘了不是?”他左右看了看,声音极低:“据说,有人在南边逛铺子,不知怎么就撞到了于家人。”“本以为没什么大事,谁料于家人说要赔钱,那男子定然不肯,然后就被拉走了。”富态男子摇头感叹:“依我看,这哪里是于家人,我看分明是于家豪奴,在外仗势欺人,打量着他们主人家不爱出门,管不到他们头上。”最后一句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完,富态男子才缓缓离去,离开前还不忘叮嘱春晓:“此事可得谨慎外传,小心被抓。”春晓也想感叹,于家究竟是什么人,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人不成?抓人?招人?春晓脑中一震,似乎有灵感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住,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想不起来,此时天色已黑了大半,春晓赶紧抓起竹篓,小步赶回家中。春晓踩着宵禁时间到家,路上差点碰上衙役,亏得她对巷子熟悉,这才躲过一劫。瞅准时机,春晓小跑着回了家中,却见院门大开。春晓心中一喜:难道是张钧回来了?还不等春晓的笑容出现,李嫂子的身影便出现在小院中,春晓笑意消散,随即涌上怒气。这小院已经租给了他们,李嫂子为何还要过来,未经允许便是贼!李嫂子听见脚步声,回头便发现春晓回来了,她笑着打招呼:“刘郎君。”伸手不打笑脸人,春晓咽下离开二字,冷冷地点了下头。李嫂子笑容一僵,这兄妹二人当真奇怪,妹妹不爱说话也就算了,这个当哥哥的天天早出晚归,她过来拜访也不知道好生问好!若是平日,李嫂子少不得说两句闲话,可现在春晓的脸色实在太差,李嫂子也不敢多说,只等着春晓收拾完自己这才开口。“哈哈,方才来时我见院门没锁,还以为刘小娘子在家呢,本想说会话来着。”李嫂子以张钧为借口,说出了让春晓脸色更差的话。春晓揉了揉太阳穴:“她走亲戚去了。”亲戚是谁,去哪拜访,春晓则一字未提。李嫂子的话又被堵在喉间,最后期期艾艾道:“原来如此啊。”“拿什么,刘郎君,这月的租钱还没给我呢。”春晓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嫂子今天要过来!昨天她出门的时候就提醒张钧交房租,谁料张钧离开,这房租也没交上。春晓脸上有些尴尬,她刚刚还想让人走,现在她才是那个该离开的人。“稍等。”春晓跑回房间,数了足量铜板,最后又加了五枚,一起交给李嫂子:“都在这,您数数。”“我最近有些忙,也忘了这事,多出的五枚就当给妹妹买个花戴吧。”李嫂子挂了一晚上假笑的脸终于真挚许多,接过钱客气两句离开,只剩下春晓一人站在院中。正要回屋里休息的时候,突然有敲门声传来,春晓奇怪开门,却见李嫂子的第二个女儿,不过六七岁的模样,手中有个碗,碗里装着散发着热气的饼子。见春晓开门,女孩仰头笑道:“刘大哥,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说你没吃饭,就先吃这个吧。”“这孩子。”李嫂子就在不远处,听见女儿这么说,连忙补充道:“刘郎君,天色已晚,你也不好开火,方才做多了饼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尝一尝。”春晓哪里会嫌弃,又从屋里拿出曾经给张钧买的糕点,递给女孩,听她道了一声谢。关上门,春晓看着手中饼子,低头咬了一口,带一点点咸味,又是粗面的酸味。世间冷暖,人心多面,只有当时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