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向西的声音传来:“大人。”魏修当即收回猜测,拿着身旁宫灯站起身道:“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也是。”彭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竟有些气定神闲模样,惹得魏修又看了他一眼。“大人,秋三爷的随从说圆贝是上一次秋老夫人……”向西着急回话,看到彭昱身影,猛地闭嘴。彭昱看得一笑,主动道:“你们先忙。”他从旁边走过去,看到看守僧人的书桌,方才来时那个‘吉’字再次跃入脑海,彭昱的脚不自觉向那处迈了一步,宫灯刻意抬高三分,看清了木桌之上放着的登记簿,上面一页已经写满,其中有两个名字多次出现。一为秋叔岐,二为常吉。彭昱手中宫灯一抖,烛火摇曳之间,心慌不已,又看了一遍才确定是常吉而非刘吉。看着上面的秋叔岐三字,彭昱缓了缓,想到彭季宁曾说秋叔岐收了个学生,好像就叫常吉。秋叔岐的学生……彭昱心跳正常许多,竟不敢看常吉二字,也不曾和魏修告辞便匆匆离开。彭昱的异样全被魏修看在眼里,待到彭昱离开,魏修也走了过去,放眼四望,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侧过头问道:“发现了什么?”“秋家下人说幽栖寺向来简朴,从未有过圆贝这样的精巧点心,他们也是秋老夫人前些天来时所见,当时有几位贵女随行,想看看幽栖寺素斋又何不同,幽栖寺磨蹭好久才端了上来。”纵然周围无人,向西也不曾大声说话,走至魏修身后低声回答。前些天…魏修敏锐抓住重点:“多久之前?”“初秋之时。”向西显然准备充分,魏修所问都有答案。那便是三四个月前。魏修一时无言,三四个月前他曾来过一次金陵,而那时他曾见过春晓。当时他还在船上,偶然瞥见江边背影,因相隔太远,魏修当时并不确定,只以为自己出了错觉,现在和幽栖寺的圆贝时间对应,他越发确定,当日船上所见江边背影,正是春晓!“她还真敢来。”魏修冷笑出声。向西察觉到什么,轻声开口:“大人所说,难道是薛娘子?”他随即收声,能让魏修大动肝火的人除了春晓还有谁?魏修轻哼一声,又有一丝欣喜浮上心头:这世上,怕没有人比他更懂春晓的心思。早在梦中寻人之前,魏修就曾推断春晓会在永兴,他实在太懂这个丫鬟。心比天高,又贪生怕死,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有一处令他满意的地方。从汴京逃跑,定然不敢去江南,也不敢回福建路,天下之大,安稳之地虽多,可要一个女子能好好活着的地方却不多,春晓的选择只有那么几个。加上永兴乃裕王封地,它是一个有五成可能的答案。不出他所料,春晓果然去了那里。若不是迷惑了彭昱,春晓如今早在他怀中。魏修神情冰冷,春晓固然貌美,彭昱动心也实非君子所为。离了永兴,魏修猜测春晓会在汴京,汴京太大,来往之人太多,纵然是官家想找一个人也得费些功夫,更何况他一个江南官员。却不曾想春晓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大胆,舍了汴京,来了金陵。也好,金陵离苏州这般近,倒也方便他找人。秋家盘踞金陵多年,找起人来怕是比他在平江府更快。春晓,我看你还能逃到何处!魏修心情愉悦三分:“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你去找秋家…”话说到一半,魏修又放心不下,这事还是他亲自和秋叔岐说比较好。向西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却也不追问,安静待在魏修身后,等待他的吩咐。晚间雪越来越大,渐渐起了风声,书桌上登记簿被吹得呼啦作响,引得魏修看去,一眼便瞧见上面有秋叔岐的名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名为常吉。魏修瞳孔微缩,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快步上前,借着宫灯的光,将上面名字看得清清楚楚,这一页上多是秋叔岐和常吉两人,其余则是幽栖寺中僧人。魏修的手有些颤抖,往前翻了一页,前面则全是幽栖寺僧人的名字,只有这一页上有其他名字。“向西。”魏修的声音飘荡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虚渺,若非向西一直跟在他身后,怕是听不到半分。“我记得上一次外祖母来时,小舅舅是不是也跟了过来?”向西没想到魏修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方道:“秋三爷的确跟了过来。”“那……”魏修一顿,又道:“常吉是不是也在寺中结交?”向西不明白,这些事情大人不应该知道吗?这都是秋三爷在信中所写呀。“是的大人。”向西低声回答。彭昱的话再次出现在魏修耳边,他说春晓曾名刘吉字逢安,又说她渴望逢凶化吉,日日平安……刘吉刘逢安,吉祥如意,安稳顺遂,这样好的名字,春晓会不会舍不得,会不会没有舍弃这个名字,仅仅换了姓氏,成了常吉,来了金陵城?魏修手中书册陡然落地,发出啪地一声。只在春晓手中出现过的点心,和点心同时出现的‘常吉’,和‘刘吉’类似的‘常吉’,还有那日江边所见春晓背影……这些都指向了一个可能。‘常吉’便是‘刘吉’,便是……心中得了答案,魏修却不敢确认。春晓速来谨慎,她会这般疏忽吗?她会不会偷偷教了其他人秘方,借此迷惑他?好趁乱逃跑?脑海中想法纷呈,魏修深吸一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登记簿子放回原处,再转身之际已经恢复平日运筹帷幄的深沉模样。“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小舅舅的学生。”魏修脸上甚至带了三分笑意,对向西开口道。向西不明白魏修为何提起常吉,只回道:“常郎君不和秋三爷住在一处,说是住在后面客房。”话音未落,魏修已然抬脚出门,看方向,正是向西口中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