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身子骨只能说平常,上次裕王闯入皇城之后便是因着官家病了一场的原因,这一次……
得知消息的魏修什么都没说,悄无声息的轻轻颔首,杨峰便知道魏修知道其中轻重,缓步离开。
坐在牢房内,魏修找个个干净角落坐下,月光不知何时从窗外投了进来,魏修早已阖上了眼睛,满脸疲惫,他似乎睡了过去。
空无一人的牢房内,像是风声像是脚步声,隐隐约约投来的窥探,比魏修想象中少不少。
这处的确安全,也的确值得杨峰信任,只是……他在城门处等待时,家中人曾传信,说了不少事情,其中一件便是张伯啸也在裕王抓捕的名单中,实在是丧心病狂了些。
这处难保不会有其他人的探寻,只是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罢了,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罪人罢了……魏修哂笑一声,觉得这世间诸事都有些奇妙的荒唐。
牢房不过一小扇窗户,很快就不再被月色关照,牢房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杨峰曾在这处打过招呼,魏修周围的牢房都是空的,现下更是十分安静。魏修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半分昏睡的迷蒙,他察觉到暗处的窥探消失此时才是真正的安全。
僵直的后背终于得来一分舒适,魏修脑中思路越发清晰,无数事情闪过,它们交互交错着,企图拼凑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轰隆隆……”直到窗外传来惊雷,魏修才被响动引开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闪电不熄,闷雷作响。
远处,裕王府颇有些安静模样。
早在第一声惊雷响起的时候,本就浅眠的张伯啸已然清醒,这个时候的惊雷总让人觉得心慌。他环顾四周,晨起几户人家再次被裕王杀害,尽管收走了尸体,可牢房内依旧是满满的血腥,张伯啸本就在这处关了一段时间,如今又被血腥折磨,更是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这样不行!张伯啸知道自己需要好生休息,自己肯定可以保证安全,而想做的事情都需要有命在!他伸出手相邀揉揉涨痛的额头,却又放下了手重新闭上眼睛。
有脚步声。
张钧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他来不及说什么,慌忙打开牢房,着急中带着五分惊恐:“快走,快走!”
张伯啸睁开眼睛,看倒了熟悉的族弟弟,心中一定,却见他神色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张伯啸沉静无波的声音,张钧仿佛又从中汲取到了力量,尽管知道周围没人,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话,他走到张伯啸身边,压低嗓音道:“裕王死了,是被魏修杀死的!”
什…什么?饶是张伯啸见多了汴京的荒唐事,也没想到聪明人魏修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这怎么可能呢?可现在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很清楚,这事定然牵连广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出清楚的事情,但张钧着急忙慌拉他出去,张伯啸也没有过分开心,他皱眉道:“走?裕王的人不会管我们吗?”
“还是说,他们今日便在城门处决战,裕王输了?”
“正是!”张钧好不容易拿到了钥匙,真不明白张伯啸为什么不走,这可是个好机会!
裕王败在了汴京,下面攀附的人也慌了神,求爷爷告奶奶准备从这处逃跑,张钧这才能跑出来,准备将地牢的人都救出去。
张伯啸心中有底,正要随张钧一起出去的时候,却被张钧拉住:“等等。”他面色严肃,缓缓走到张伯啸深身前,拔出了腰间长刀。
这样的时候,似乎是杀人的好时候。张伯啸看着那柄大刀,有寒意从脚后跟升起。
皇城,激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一直跪在龙床边上的太医连忙奉上温水,除此之外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等咳嗽声好不容易停在,官家的声音已经沙哑:“下去吧。”
太医有些犹豫,因为官家身体不是很好,如今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呢!不过手上动作一点不停,他就是个大夫又不失大臣,哪里有还嘴的余地,见周围没人开口,麻溜滚蛋。
暗夜之中,独属于官家的影子再次出现,官家压低的声音回荡在寝室内。
“把知情的人都解决了,裕王府,绝对不能出现半分差错!”话音刚落,影子一样的人瞬间消失,而官家像是受了很大刺激般,咳嗽不停。
“召太子侍疾!”官家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殿外立即有人跑了出去,哪怕外面要起暴风雨,也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过了一刻钟左右,有太监狼狈的过来报信,声音压得很低。
“官家,太子殿下不在宫中。”太监暗恨自己笨蛋,全汴京都知道太子被裕王掳走,哪里会在宫里。
官家对这个回答似乎没什么意外,等到太监离开后摸了摸额头冷汗,等会到房间后放松许多,长长松了一口气,一旁的玩伴见他紧张开解了两句,不曾想他们二人一对信息,却发现对不上。
“官家寝殿内便有太子殿下侍疾!”
这,这怎么可能呢?太监长大了嘴巴,方才他进寝殿之时根本没见到人。
难不成官家老糊涂了还是他太紧张看错了?太监莫名打了个寒颤。官家怎么会有错呢,错的一定是他这个蠢奴才。
官家寝殿内,杨宝仪匍匐在地,很是卑微。
“起来吧。”官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不然也不会有功夫把杨宝仪喊过来。
杨宝仪连忙起身,却不敢去看官家的脸。她已经在皇城内待了几天,除开为裕王盼君担忧,其他倒还好。
因为,她和孩子是被官家下令亲自接到宫中的,一应俱全,除了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说起这个,杨宝仪的左胸处一堵,她隐约知道这是一种保护,可她并非从石头里长大的野孩子,也有父母亲人,也有妹妹,她在宫中苟活,也不知妹妹怎么样了……这些事情每天压在心中,杨宝仪甚至不敢多想,担心被官家看出不多。
太子是远远不及官家的,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她实在不想得罪一国之君,只有独自用餐时才能试探着问上一问,好歹不会出大错。
官家看着那个藏不住心思的女子,从内心深处泛起的疲惫从不曾停歇,可他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