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晚上,她来到医院。
不能进入病房,只能站在房间外面看着。
向来都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父亲倒下来,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身上连接着各种管子,还被一圈机器包围着。
纪念年纪太小,她不知道这种情况,准确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很聪明,至少知道,这是很危急的情况。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抽抽搭搭开始掉眼泪,她回头抱住慕夏的双腿。
“呜呜,妈咪,爸比他现在是不是好痛好痛?”
她每次扎针都很勇敢了,可还是忍不住掉几颗金豆豆。现在爸比被扎了那么多那么粗的针头。
抽噎声抹红了慕夏的眼睛,她勉强维持住平静。
半蹲下身子,抹了下她的眼泪,道:“我们给爸比吹吹,把痛痛都吹走,他就不会那么痛了。”
“真的吗?”
慕夏违心地点点头。
“妈咪,爸比究竟生什么病?他要多久才能痊愈呢?呜呜呜,妈咪,念念还有多久才过生日?”
“爸比说,我的所有生日愿望都能实现。我之前许愿,让你回到念念身边,你果然回来了。我想许愿让爸比康复,他也一定能康复。”
这句话成功触碰到了慕夏的泪点,她的眼泪顺着引子无声落下。
哪儿有什么心想事成,一切都只不过是有人千方百计,用尽心思,甚至连性命都搭上去了,为了一家团聚。
不希望在儿子女儿面前那么狼狈,慕夏僵硬地扯起嘴角想保持笑容。
可是过分违心的神态,连身体的本能都不答应,才扬起来的嘴角,又被硬生生拉下,定下固定的桩子,不让她露出笑容。
未笑将哭。
她的神态让看着的人都觉得揪心。
纪念原本松开她了,此时又重新抱住她,比刚才抱得更紧。
“妈咪妈咪,你不要哭,爸比一定很快康复,他不会让你担心他的,他好爱好爱你哦,不会舍得你难过。”
“哥哥,你也快来抱抱妈咪,让她不要难过。”
被喊到名字,纪卿呆呆地点点头,也笨拙地张开手臂抱住她。
“妈咪,不要难过。妹妹说,爸比爱你,不舍得你难过。”
慕夏眼泪却掉得更加厉害了。
纪耀司你究竟是怎么教的啊,怎么会教出如此体贴懂事的女儿呢?
明明安抚孩子的情绪,让他们不要难过是作为母亲的责任,现在反倒是让孩子转过来安慰她。
慕夏只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母亲。
她缺席两个孩子的成长,儿子由长辈带大,女儿由丈夫带大。
只有爱能培养爱,两个孩子对她的爱,自然也源于教育他们的人,对他们身上倾注的爱。
她无法想象,纪耀司在纪念身上到底倾注了多少爱,才能将纪念养成现在这模样。
明明她那么多年都缺席纪念的成长,但纪念对她的爱,却好像她多年都陪在孩子身边一样。
对她没有一丝芥蒂,心甘情愿地爱着她。
看到父亲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纪念或许比她更加悲伤,可她却先过来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