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和薛欣妍的视频对话不欢而散,我心有顾忌,知道她会因为此事而选择奚落我,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古人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自己却有很深的执念。
薛欣妍跟我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不会因为此事而轻易破碎,但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很自私,很鲁莽,很盲目,也很激进,要是自己选择让小冉留下来,那薛欣妍今后一定会心有余悸,亦或是对我刻意疏离,这是我最不喜欢看到的结局。
虽然小冉才来家里一天,自己还未对她有过多的了解,但从她的口述中可以知道,她之前受过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这无非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抹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如果自己冒然把她赶出去,交到派出所或孤儿院,这对她以后的健康成长会产生剧烈影响。
人是感情动物,难免会有恻隐之心,把她送走我于心不忍,把她留下欣妍那边又无法说清,听老人说,他们早些年生活在农村的时候,经常会在田间地头捡个遗孤,娃娃在襁褓里撕心裂肺的哭着,像是很不想降临在这个喧嚣的荡荡红尘,老人说,家里无非就是多添一双碗筷,大家少吃一口就能养活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没有血缘亲情,但置之不理的话,心里的愧疚会如影随形,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那晚我一夜未眠,坐在院子里抽掉了整整一包烟,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桌面,低头看去,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伏在上面,我拿起一根筷子按在露水上,筷子顶端偕起水滴,它摇摇欲坠,清澈无比,我把露水滴在眼角,一阵清凉的触感滋润了干涩的眼眸,我眨了眨眼,似乎一夜的困乏都被这滴神水冲刷了干净。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清晨五点二十分,渣哥应该快醒来了,我掐灭手中的烟,走回地下室。
看到小冉睡的满头大汗,被子已经被踢到床下,半张着嘴巴,散乱的刘海遮住了脸颊,呼吸平缓,瘦弱的身躯轻轻起伏,睡的异常香甜。
我无奈的笑了笑,走过去把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在她的身上。
在床头摸过衣物,坐在椅子上窸窸窣窣的穿着,尽量轻手轻脚,怕把小冉和渣哥吵醒,但渣哥还是醒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抿了一下嘴,把被子掀开后,慢慢坐起身,在床头上拿过烟盒,点了一支递给我,我摆了摆手。
“你打算怎么办?收养她吗?”
渣哥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的说着。
我没有说话,正低头系着鞋带,似乎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你可要想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条件,再说,你跟欣妍还没结婚呢,就收养一个女娃,你想想她会同意吗?就算她会同意,那个老妖婆会同意吗?你和那老妖婆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了,如果因为这件事闹僵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一直低头摆弄着鞋带,有一个死扣很难解开,我皱紧眉头,心情有些烦躁。
渣哥吐了口烟,眯缝着眼睛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娘俩回国后,你和欣妍的婚礼很快就会举行,你不能总为别人活,自己的婚姻大事才是重中之重,我知道你有善心,但也要看清火候,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你冒然收养一个女娃,不止是那老妖婆,放到我身上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渣哥把外套披在肩上,盘腿而坐,样子很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
“我这么苦口婆心的劝你是为你好,今天别出摊了,把女娃送走吧,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更不能意气用事,就算是你父母在,估计他们也会劝你放手的。”
“我能怎么办?”
我呼啦一下站起身,涨红了脸颊,低声吼着,渣哥身体不自觉的瑟缩一下,手里的半截烟差点掉在地上。
我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系死扣的鞋带,更是心乱如麻,无法平静。
“送孤儿院去吗?她才9岁,她本可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父母的陪伴,过正常的生活,她有的选择吗?她也想坐在教室里吟诵古诗,她也想在周末的时候缠在父母的身边,尽情的撒娇欢笑,她也想有几个三三两两的小朋友一起玩耍,她也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洋娃娃布偶,她也想在公园里放风筝,滑旱冰,吃冰淇淋,她也想在游乐园里坐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可以尽情的欢声笑语,没有忧愁,不怕挨饿,可是…”
我全身颤抖着,情绪已然失控,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攥着,像是可以攥断那不公平的命运。
“可是这些她都没能拥有,多么简单的小梦想呀。”
我抽噎着,一只手捂住眼睛,也不管鞋带系没系上,转身便跑出了地下室。
“喂,你回来。”
渣哥在我身后喊着,瞬间慌了神。
清晨的冷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痕,空气凉丝丝的,我深深叹了口气,在大街上漫步目的的闲逛着,一家早点铺开门营业,老板娘胸前戴了一个灰白色的围裙,把一个长条桌子搬到门口,又把做好的豆浆油条包子摆在上面。
桌面上瞬间热气蒸腾,淡淡的香味迎面扑来,我咽了口唾沫,呆愣在那里。
“小伙子,吃早点吧,刚出锅的,很热乎哩。”
老板娘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见我没有言语,便低头继续忙活着。
“呃,给我来六个包子。”
“好咧。”
老板娘拿过一个白色塑料袋,把盖在包子上的棉布掀开,用筷子夹了六个包子放进袋中。
“呃,再来三个,呃,不对,再来六个。”
我搓了搓手,想到现在的院子里多了秦仂和小冉,包子的数量肯定也要增加了。
老板娘又夹了六个包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