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什么要钓鱼,他杨廷和是知道的。钓的鱼,既包括了顽固的旧党,还包括心有妄想的藩王吧?
如今出了这件事,皇帝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又继续挽留他,莫非就是要借势而为,让那些人有了明确的旗帜?
这是真会起内乱的啊!
现在,皇帝看着王琼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带着忌惮。
过了一会,杨潭、吴廷举、王宪等人纷纷站了出来保他杨廷和,证明他的“无辜”。
杨廷和内心一片冰凉:你们他妈的……
朝会上的众臣看得清清楚楚,参策们似乎全都是杨廷和的人。
这个时候,张佐回来了,手里捧着两本密报。
大家窒息地等着皇帝看完,只见皇帝看完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似乎要做着艰难的抉择。
杨廷和看着皇帝,身躯微颤:别演了,求求你了。
“锦衣卫查阅的京官行状呈来了。”朱厚熜缓缓说道,语气有一种萧索,“正旦节前后,李翔所拜访诸官,以主张新法之各部堂官为主。既如此痛恨新法,何以如此?背后有人暗藏祸心败坏新法之意,朕已醒悟。杨阁老不必因小人谗言而自误,爱卿之忠心,朕常常感念。”
说罢就道:“广东新法已有成效,杨阁老公忠体国,以羸弱之躯负国之重,实为天下忠臣表率。加太保,赐宫中乘舆,入朝不趋。这太保之衔,阁老三年前就推辞过了,此次万勿再推辞!将来新法功成,朕百年之后有杨阁老陪祀左右,必为青史之上一段君臣佳话。唯有如此,方可令天下不致于议论纷纷。卿若为王莽,朕何以如此信重?”
杨廷和看着皇帝深邃的眼神,只感觉冷汗沁满后背。
活三公,还有宫中坐轿、入朝不趋的特权……你不如把权奸两个字写在我脸上!
这哪里是信重、宠爱我所以才给的特权,你为什么说得生怕我不肯接受一样?
李翔真的去拜访了那么多新党吗?不知道,也许有。但皇帝这么说,似乎只表现出一点:连锦衣卫和内厂都是杨廷和的人,只拣对杨廷和有利的说。
刚才开始忠心可嘉的李翔,现在就成了进谗言的小人。
杨廷和瞧着皇帝的眼神,真的拿不准还坚持推辞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莫非刚才想就驴下坡的意思被他看破了?
而王琼这些人!个个都只跟着皇帝的心思跑,不怕天下百姓因为将来的“勤王”兵灾罹难吗?
奉天殿内外都看着杨廷和。
活三公啊,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推辞?
当年陛下第一次视朝时,要给杨廷和加太保可能是安抚。但现在的语气,分明是深深的忌惮。
那也是另一种安抚!
杨廷和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似乎正走在奈何桥上,并且喝完了孟婆汤。
他就像之前没说过那些“自证清白”的话,似乎感激涕零地哽咽着磕头:“老臣愧领,君恩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可是诸葛亮的词!
你们一定得听得出来,我不是伊尹霍光,更不是司马昭王莽啊!
朱厚熜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赶紧说道:“散朝吧,诸参策御书房议事!”
事情似乎就这么急匆匆了结了,李翔尸骨未寒,以身为鼓似乎敲了个寂寞。
朝廷里那些之前心中包含了莫名希望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转身沉重地内廷走去,而王琼等人殷切地走到了杨廷和身边扶起他,脸上堆着笑恭贺他。
杨廷和的神情很复杂,带着苦笑又表现得有些后怕,最后轻松了不少的样子。
许多人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这李翔的尸劾,莫不是新党安排出来试探皇帝的?
只有走入了奉天殿后面前往御书房的参策们随后才都收敛起了戏脸,心情沉重。
皇帝如此处置这件事,心里真的早就打算好了要应对一场内乱吗?
李翔之死,已经算是在造势了吧?锦衣卫和内厂到底查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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